□文/刘三余
旧房的装修与改造，不是街头流行发型服饰的张扬与飘逸，不是“立德、立功、立言”的人生大境界。算是文人眼中的俗事吧，却又是居家过日子的老百姓的要事、难事、实事。
有钱方便？
还未动工，妻子发话：每天晚上，小东门外有拖拉机装了沙子卖的，你去联系。再想下来，这打隔断，撬旧地板的民工上哪去找？木料如何购买？哪个木工做活好？还有水工、电工、泥瓦工、油漆工呢？面对着如此繁杂，隔行如隔山的我真有点儿找不着北的感觉。
真正开始动工，才发现这些问题简单得如同“1”一样——只要你有钱！
一个传呼联系了，小拖拉机突突地载着沙子驶到了门前。
一个电话过去，油漆呀涂料呀水泥呀都来了，老板送货上门！
在打隔断的咚咚敲声中，木工装潢工水工电工闻声而来，主动揽活，四十岁上下的人，称妻子“阿姨”，唤我“叔叔”，这一回是高兴得找不着北了。
在“有钱真方便”的感叹声中，一沓沓百元大钞流水一样见天流走。原计划装修费用的2万元打住，岂料这装修竟如同迷宫，进去了就难出来。一万元、两万元、三万元、四万元……装修未有穷期，钱袋日渐干瘦。儿子上大学的五千元不能少的，购买看好了的沙发、电冰箱计划只有搁浅。装修少钱，岂只是一个“不方便”？
木工报复
打头的木工见人不笑不说话。带着手下的四五个伙计干了两天，邻居就对我说：“你家的木匠真怪，我们上班他们睡觉，我们下班他们干活，这是咋整的呀！”我唯有苦笑：催紧了，怕他们不能保证质量；不催吧，眼看着自家木匠两天的活有人一天完，能不发急？无奈何，我向领工摊牌：超过工期，每天罚款一百元！话刚落音，两个木工称有事回家。这领工倒有办法，不知从何处领来一楞头青干活，第一个窗帘盒钉歪了，第二个接着歪。第三个他更干脆，拉起铁锤只管将大铁钉往上猛砸！不由发怒，冲领工问；这木工活就是这样干法？他嘻嘻一笑：“不行，我再做一个窗帘盒。我愈发怒不可遏：这小伙是到我家来学手的？这儿可不是装潢学校！再做一个窗帘盒，那浪费的木料不算钱？领工理屈词穷，我端直向楞头青下了逐客令：你给我走人！
白天撵走了一个人，晚上又第三次为这些家居农村的木工设起酒筵。出此“打一打，揉三揉”的小把戏，无非还是为了加快进程，保证质量。这一顿苦酒，我是伴着领工的小得意喝下的。
花钱买捉弄，算是我五十岁生涯的头一回。
四个假如
装修两月，改造设计，现场监理，清理垃圾，购买材料，计划开支。这陌生的桩桩件件都迫使着你细斟酌，熬时间，费口舌，跑细腿，出大汗。累得妻子直喊累。有时想想这人真傻：终有一天，这家居装修被唤作“家什”的东西，同样会变成面前这小山丘一样的垃圾。这是何苦呢？
假如能真实地抓住“假如”——
假如国人普遍存在的从众心理消弭，我就不用担心被人笑话而大动土木。我的家居装修会简单大方，宜人而已。假如北京兴起的装修监理行业纳入法制化、制度化的轨道，因此而得到解放的我会拉起装修监理的手说：同志，可盼到你来了！这口气，一定亲热得如同老百姓当年欢迎解放军进城一样。
假如鲜有盗贼光顾，我就不会安装防盗网、防盗门，节省下五六千元。将人用这等铁制家什困厄在里边，太难受。
假如新生塑料合成制品取代了木材，我和我的同类们就不会为后代遗下大面积的土地沙化。荫及子孙、赖藉的正是被我们过量砍伐的森林呀。假如这一天得以实现，报复过我的小木匠不会因为失业而哭鼻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