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文/孙军
我来京三个多月了，什么样的工作也找不到，我身上的钱却越来越少，我越来越恐慌。说也巧，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吧，这天，我奔波来去又一无所获，路过动物园旁边的电影院时，忽然灵机一动：我为什么不倒票呢？那时，我看见售票口上方的玻璃后写着场次，其中“四点半”后边写了“已满”两个字。看看表，不到四点，我想，这影片显然很卖座。
于是，我立即排在了买票的队伍中。轮到我时，我掏尽羞囊，共购得十一张六点半的票。票价是一个挺认真可笑的票价，一张三元五角五分。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想琢磨，购了票，只是退在一旁焦急地看，看看排队的人，看看售票口。很不错，五点不到，售票口上方的玻璃后那六点半后边就写了“已满”两个字。
五点半多，我发现倒票的并不是我一个，看好这工作的还有四五个。他们不仅是本地人，而且显然是一伙的，有几个在动物园到售票口的路口上，手里各抓着一叠纸币找退票的人，喊：“谁退票？谁退票？我高价买，我高价买……”售票口这儿也有几个，手里各攥了一叠票，喊：“谁要票？史泰龙主演，美国枪战片，倍儿棒！啊，倍儿棒！……”
我不愿招惹是非和本地人搅在一起，因而我考虑，不妨占据电影院与售票口之间截击游人。
我立在了拐角处，东张西望，见了一对对的情侣就轻轻地喊：“要票吗？史泰龙主演，十元两张。”很轻松地就卖出了一对。我再接再厉，又轻轻地叫住了一对：“要票吗？十元两张……”忽然，从后边，我的肩膀上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伴随着一个粗重的声音撞入我耳里：“喂，哥们！”我回首看，是个倒票的，不长个子，专长头发，长长的头发左右分开披在脑后挽成一个马尾巴样的东西，两只金鱼眼暴突出来向我瞪着吼：“找死呢！捣什么乱！”边用手推了一下我的肩。其它几个倒票的也围过来，气势汹汹。“拿出来，我都要啦。”马尾巴说。我想，硬抗下去对我没好处，就把剩余的票全掏出来。马尾巴一把扯过去，点了点，从手里的一叠钱抽出两张十元的扔给我：“明儿不许再来，如再让我瞧见，就象掐小鸡儿一样……”马尾巴的一只手在我眼前比划了比划，扭身走向售票口。我很不高兴地一晃一晃地走开。
走了几步，我又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看着一张又一张的电影票从马尾巴他们几个的手里很快卖出，心想：多么好的一个工作呀，可惜没我的份儿。我叹息了一番，见旁边有一个报摊，便买了一张《北京晚报》，刚打开要看，忽然，一阵躁动声从售票处那儿传来，很是凶猛，我忙回头瞧，见那个马尾巴正飞快地爬上公路中间的栏杆要越过去，却被追在后边的一个男子快捷地一把扯下来，我惊愕地看着，不觉脱口道：“大白天就抢……”“甭瞎说！”卖报的老太太严肃地向我挥了挥手，又向我悄悄地解释“这是警察，便衣警察，抓倒票的呢。”“可倒票不犯法吧？”“怎么不犯法！丫们坑蒙拐骗，不买丫们的票硬让买，不治治丫们成吗……”这时，我的耳里又传入马尾巴的声音：“哥们，咱可是初次，这票也是别人的……“甭废话！”那个抓着马尾巴长发的警察扯着马尾巴要走，马尾巴只是一个劲着急地说：“这票真是别人的……”我看着看着，心里忽然一惊：我也是个倒票的呀！而且，那马尾巴的票有部分是我的！我不觉心惊肉跳，慌忙扭了身子，向一旁急走。幸好，马尾巴没有看见我，或者着急中没记起我来，我竟平安地走开了。
这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一想起来就后怕：当初如果我……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那次以后，我再不敢去倒票，当然，我也不再认为倒票是一个工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