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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毛

2023年10月12日

□文/韩建中

四毛是我们村的一个老光棍,今年大概有50多岁了吧。十几年前,我刚会跑的时候,最先记住的一个人便是四毛。

四毛天生结巴,说话一点也不利索,你……你……你地你上半天,才说出下半句话。弄得听他说话的人都烦了。最后落得个全村上下没一个人与他答腔。不过,四毛可不在乎这个,有事没事,他总爱跟人打招呼,也不管别人理不理他。

四毛整天乐呵呵的,好象天生不知道“愁”字怎么写。那时,他虽然年近30,却仍没对上一个象。当然,在村里要是30岁还找不上媳妇,以后也就没什么希望了。他混得这么惨,一则因为他说话不利索,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家穷得叮当响,再则他家兄弟又多,七八个人挤在一个大炕上也真没个法子。

四毛父母死得早,四毛是他哥嫂屎一把尿一把地拉扯大的。家里本来没什么家底,祖上留下的唯一遗产——一口大生铁锅,也被四毛在房顶扫雪时扫进了砖头,砸了个大窟窿,为这事,哥嫂还骂了他好几天“败家仔”。

四毛对我们几个小孩子特好,他的兜里经常放一把瓜子、糖块什么的(那是用他上山抓蝎子换来的一点钱买来的,他自己平时舍不得用,都给我们买了吃的。四毛一见我们的面,就让喊“爷爷”,叫一声“爷爷”一块糖。四毛他们家在我们村辈份最大,连好些大人都喊他爷爷,我们就更无所谓了。那时我嘴特甜,得的糖和瓜子也最多。

四毛到哪都带着我:上山抓石鸡,掏鸟蛋,到村后的果园里逮知了……时间一长,大伙都叫我“四毛的尾巴”。买包烟啦,打个酱油、醋啦,都是我的事,我简直成了四毛的通信员。不过,这个通信员我倒是挺乐意当的,因为每次出门四毛总多给我一毛钱。那时东西便宜,一毛钱可以买10块糖。这样的美差,可是二旦、歪脖、斜眼他们梦也梦不到的呀。四毛之所以看中了我,就是因为我平时很少说话,只知道干活,不象歪脖他们,一见面总是机关枪一样“嗒嗒嗒”地说个不停。

四毛40岁那年,我当了兵,领到入伍通知书之后,四毛特别高兴,那天,他拿出那瓶在柜子里存了五年的“石家庄大曲”,从泛着白沫的咸菜坛子里捞出两疙瘩萝卜,抓了一把刚收下来的黑枣,还狠了狠心花两块一毛五给我买了一包鸡蛋糕。四毛把我让到炕头的“上席”,然后开始发表“言论”。

“小末(我在家是老小)今儿,咱爷俩……可……………可得好好喝……喝上一回。”

“嗯。”那时我已年满十八,也算个大人了。

“四毛爷,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这个人不赖,可又为啥找不到老婆呢?”

“小末,你,你个毛孩子懂……懂……个啥,等等等你长大了会明白,明白的。”

……

那天,一瓶“石家庄大曲”被我俩喝了个底朝天,四毛揉着发红的眼睛。用另一只手指着我摇摇晃晃地说:“小末,你四毛爷我、我、我活了半辈子,就……就你这么一个好伙计,你这小子人……人不大,心心眼可不少,出门后,多、多、多长点眼色,也给咱村混个……混个官出来。”

“好……好……”此时我也语不成声了。

“四毛爷,尝一口。”我扯开塑料包,从里面拽出一块鸡蛋糕。

“不抵(不行)小末,你、你吃。我牙口不、不、不好……再再说,你看我这嘴,象……象……象吃鸡蛋糕的嘴么?”

“四毛爷……”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以后,我在部队上当了班长,后来又提了干。我给家里去信,要父母将我的事第一个告诉“四毛爷”。只可惜,那时他已离开村子好几年了。

如今,也不知四毛爷人在哪里。可我一直记着他的话:“出门后,多长点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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