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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人家

2023年10月12日

散文 □文/娄学斌

曙光初照,我就蹲在晓道河一洞口边,等待汉江上水下来的炭船下安康。因为夜里下过一场雨,此刻的汉水波涛微涌,绿豆色的宽阔江面清幽幽的,经过几缕晨光涂染,那种空灵磅礴的壮丽,使人自然在心中吟诵起王维的名句:“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但我不敢贪婪这醉人的晨光,目光紧紧地盯着上游江面。

不多一会儿就有一个黑点在江面出现,很快就现出了船的轮廓,那是装载十吨的大炭船。我只用手做成喇叭高喊了两声,船就向我这边驶来。船走近了,我发现这只船载得沉重,水面离船舷不过二三十公分。我没立即上船。船仓里走出的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子,她大概看出了我的犹豫,便爽朗地笑道:不用担心的,这船可顺当呢,就是风浪再大它也稳当得很呢。再说我们这一口子可是长江、丹江的常客,什么风险他没经过?立在船尾掌舵的一位青年男子对我淡淡一笑:上吧上吧。颇有点命令式。我就上了船。此刻,蓦然忆起五十年代初,从安康到火石岩的一次上水行舟,经过的风浪曾使人抱起船板,准备殊死一搏呢,而颠簸的船硬在老艄公的操纵下顺利地战胜了风浪,这下水大船又有何险可忧?

这只大船就只有年轻的艄公和更年轻的艄公娘子驾驶,艄公掌舵,娘子撑篙,配合默契,合谐如流。艄公娘子不仅长得清秀,伶俐,尤其是用花手帕扎起的一只黑油油的大辫子美丽如画。我看她时她的目光正对着我:“客人,请你照看一下船里的饭,帮我用锅铲把锅底铲一下,免得成了胡(糊)敬德呵!”说完便是几声朗朗的笑。她虽这么叮嘱了我,不一会却把竹篙一撂就钻进仓篷里来看饭、做菜。

饭是一锅土豆拌汤,架在铁皮桶做的炉子上,菜是用石窝子捣的大蒜辣子。这饭菜虽说清淡,可她却动作轻盈敏捷,还边做边笑嗬嗬地说:今天这一锅呀,叫你胀个肚儿圆,吃饱劲足好过狮滩。狮滩是晓道河至流水镇中间的一个大滩,滩大水急,若有风浪就更是险象环生。在当地有这么个说法,算不算得上真正的艄公水手,就要看你过狮滩的本事。这位年轻艄公,高个头,膀粗、腿壮,黑红的面孔,一副十足的驾船汉子。他立在船头操持木舵,无论他漂亮的娘子说什么,他都是一言不发。突地他一声高喊:“把篙抓紧!”艄公娘子的面孔立即变得严肃有加。她紧握竹篙,两腿拉开弓步,应和着她丈夫喊出紧张的汉江号子:向左打,哟嗬;向右转,哟嗬;腿要稳啦,哟嗬;心要定啦,哟嗬……

原来是船要过狮滩了,我心里有点紧张,浪涛声愈来愈紧,真如同雷鸣狮吼。可是,一听他们小俩口节奏鲜明,配合协调的号子声,我紧张的心情减轻了许多。我坐在他们炉子灶的对面,牢牢抓住坐着的木板,死死盯着船外的浪头。这时,一个丈余高的大浪头从篷口铺天盖地地打进来,未加盖的锅一下被浪头打了个正着,一锅拌汤被冲到船舱板上,锅里全成了黄汤。

过了狮滩,年轻的艄公娘子把竹篙往船上一撂,乐嗬嗬地走进船舱。我真不知道她看到一锅黄汤会怎样发火,或无奈地骂?谁知她一看我们的早饭是如此的“一败涂地”,不但没有火反倒笑得更响了:哈哈,我的好老公呀,龙王爷和我们争吃呢?他大概是没人进贡了吧。她的乐观逗得我也笑起来。我说,唉,没想到会这样,事先该把锅灶搬到舱中间好了。她却说,没关系的,龙王吃了我重做哇。接着她对我说,你没经见过吧,对我们船家来说是常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摸到汉江的脾气哩!

三十年过去了,那位年轻的艄公娘子的欢声笑语,一直成为我珍藏着的一首美丽的小诗。

(本人无作者地址,请作者速与本报副刊部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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