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谢海云
2001年“七一”前夕，记者专程赶到山东泰安市，对一位刚从广州悲壮而归的“另类”打工者进行了采访。身高1.80米的宋力长得虎背熊腰，剑眉下一双深邃黑亮的眼睛流露着精悍，目前虽在一家小木器厂打工，身上却仍然保留着出入南方上流社会时那种绅士风度。在厂区外一片树荫下，这位退伍军人讲述了他在羊城经历的那段惊心动魄的保镖生涯！
货仓里“提”出个私人保镖
我叫宋力，1977年出生在山东长清县一个习武世家。受爷爷和父亲的影响，自己从小就对中国功夫异常着迷。1994年从体校毕业后，学散打专业的我又带着橄榄梦参军到了西北。因身手敏捷，入伍后我被特分到军区警卫营，负责首长的安全工作。3年军旅生涯中自己不仅2次荣立三等功，还在军区组织的比武中获得过65公斤级散打亚军。
然而我这名优秀警卫员退伍返乡后，面临的却是生活困境：由于全家唯一拿工资的父亲下岗，仅靠母亲做点小生意养活一家老小显得极其艰难。于是我就想尽快谋份工作挣钱补贴家用。可这座巴掌大的小县城连前两年毕业的大学生都安置不了，何况我一名退伍兵！找工作屡屡碰壁后，我对落后、闭塞的家乡彻底失望了，开始觉得凭自己一身“武功”和在军营中锻造的良好素质，呆在这座小城里完全是一种埋没！听人说广州需要大批保安，尤其欢迎退伍兵，1997年冬天，我就满怀抱负踏上了这块热土。
当自己走出流花车站时，外面正落着菲菲细雨，夜晚的羊城被多彩的霓虹灯点缀得亮丽异常，而此时的我却无暇顾及这座大都市的繁华美景。历经半个多月的颠沛流离，我终于打听到体育场附近一家建材公司在招保安，他们要求的条件自己完全俱备，于是就欣然前往应聘。
这是一家规模很大的公司，主要做建材批发生意。也许健壮挺拔的我形象还算不错，负责招聘的刘主管对自己挺客气。看过个人简历和几本荣誉证书后，他便让我当着众人的面“亮亮身手”。一套大洪拳被我打得呼呼生风，一招一式既刚劲有力而又干净利索。主管看后满意地点点头。对身边一名保安说：“你先带这位同事熟悉一下公司环境！”我就这样成了月薪900元的保安，主要负责建材公司货仓的安全工作，说白了也就是一个“看仓库”的。
自己有一身武艺，又给堂堂军区首长担任过警卫，在部队大小也算个“人物”。可如今却要终日在堆满地板砖、水泥和钢筋的货仓门口干守着，心底难免有几分落寞。对于不干点实际工作心里就不踏实的我来说，这种整天握着茶杯和报纸的清闲差事，倒不如让自己上战场“冲锋陷阵”过瘾。不料，到这家公司不久，我还真迎来了施展拳脚的机会！
这天傍晚主管引着一位老客户去酒店吃饭，他们刚走到公司门外的轿车停放处，凭着多年的警卫经验我就发觉气氛不对，似乎要发生点什么事。当时我看到五六个汉子躲在停车场阴暗处，鬼头鬼脑的像在“堵”什么人。就在主管拉开车门那一刻，这些人迅速把他围住了。原来前几天处理一宗生意时，老刘无意中招惹了两个地痞，今晚他们要报复。见此情景，我立即冲到主管面前，双手将这6个膀大腰圆的家伙拦住，冷眼逼视着他们说：“想干啥！”也许是“横”惯了，这些人根本不把我放到眼里。只听脸膛最黑的那家伙一声怒喝：“先给我把这小子放倒！”几个人顿时饿狼般一起朝我扑来。我一脚踹过去，冲在最前面的那家伙应声倒地，后面的几人相继被我用倒锤、锁喉、窝心拳等擒拿格斗招式打得落花流水。只有那个领头的黑脸膛略懂点拳脚，但他碰到我这个散打健将手上就倒霉了，仅交了几下手，我看准对方的破绽，一个直拳把他打出老远，紧接着又飞起一脚就把他放倒了。整个过程显得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这帮家伙见我身手不凡，赶忙连滚带爬四散奔逃。
我正要转身回公司，却被一位从轿车上款款走下来的女士叫住了。经刘主管介绍，我才惊讶地了解到，这位年轻女性就是我们公司的白总！原来我刚才打的那场漂亮仗，被她坐在车上看得清清楚楚。白总称赞我身手不错，并亲切地问我是不是受过专业训练。此时，受宠若惊的我只好如实向这位老总介绍自己的情况。后来当她看过我的退伍证和一些荣誉证书后，忽然问道：“如果聘你做我本人的警卫，薪水绝对会远远高过你现在的工资。小宋，可以考虑吗？”当明白这位女老板说的“警卫”就是私人保镖，工作内容即保卫她的人身安全时，我顿感精神一振，当场便兴奋地同意了。因为对我这个有着一身硬功夫的“老警卫员”来说，能够做白总的贴身保镖也算“专业对口”！
斗智斗勇“保”富姐
我的老板白莹是一位气质高雅的漂亮女性，如果不是同事说，我简直不敢相信充满青春气息的她实际年龄已经31岁。成为她的私人保镖后自己又吃惊地了解到，这位拥有两个公司和数百万资产的女强人背后，竟还有着一段不幸的婚姻。
6年前，她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父亲公司的一名北方籍文员。婚后为把他塑造成个“人物”，她和父亲协助丈夫在广州办工厂，直至成为拥有近千万资产的房地产公司老总。眼看这位把自己男人当做毕生事业去经营的女性可以退居二线，安然做她的家庭主妇了，可后来丈夫竟和公司里一名靓丽女大学生搞出了婚外情！白莹曾提出离婚，可丈夫考虑到财产问题却死活不肯，并悔泪如雨地哀求、发誓。此后他们的生活虽趋于平静，却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恩爱。觉醒后的白莹决定换一种活法，于是就另起炉灶做起了建材批发生意。在自己的公司里，她既是老板又是伙计，凡事必躬亲办理。这位颇富经商才能的女性经过一番商海沉浮，如今已是拥有一家建材公司和一家装璜公司的成功老板。然而在她的事业不断扩张时，夫妻俩的感情早已降至冰点，听说如今她已经和丈夫分居1年多了。
尽管在事业上白莹是个标准的女强人，但她在公司员工面前却没有多少架子，对下属显得很体谅。跟随她一段时间后，白总说很赏识我的忠诚和身手，决定和我签一份为期2年的聘用合同，月薪3000元。“工资能这么高吗？”我惊讶地问。没想到她竟笑着说：“保镖是很危险的职业，为了我的人身安全，你随时都有负伤流血，甚至丢性命的可能，这点工资不算多！”接着白总交给我一部手机，说便于她联系我。随后又专门派秘书小姐为我选购了一套高档西服及生活用品。对于这位善解人意的女老板，我心里自然涌满了感激。
可接下来的工作却没有我想象的那般惊险刺激，原来从事保镖这一“另类”职业，并非时时都有危险发生，我的工作重点只是“防患于未然”。她在办公室时，我就坐在外面和公司保安一起喝茶聊天；她外出时，会驾车的我就成了白总的贴身保镖兼司机，如影随形般跟在她身边。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可转眼2个月过去了，自己除陪同老板进过几次货，会见过一些客户外并没有遇到“立功”之机。白总待我如自家人一样，无功受禄的自己问心有愧啊！然而不久后，我却遇上了可以“奋勇杀敌”的场面。
1998年初，老板带着我和1名公司保安去佛山进装璜材料，当天我们拉回一大卡车价值80多万元的货。回来时我和白总坐在驾驶室里压车。深夜，外面下起了小雨，公路上的车也渐渐稀少了。当我们行驶到山区时，老板指着黑乎乎的车窗外对我说：“小宋，你提高点警惕，这里方圆几十里都是没人烟的山岭，我去年就在这被劫过一次。”那一刻，我不由摩拳搓掌，心说那帮车匪路霸若撞到自己手上，我定会为老板出口恶气！
我开始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光滑的马路，使自己处于一种紧张而兴奋的“备战状态”。500米、1000米、2000米……货车在暗夜的雨水中平稳行驶着，直到凌晨3点仍不见一丝风吹草动。此时，放松了警惕的白总已在车上睡着了。突然，车前方的光柱中出现几名手执拦车牌的警察，他们打着手势让停车接受检查。我们的车刚停稳，对方就让车上的人全部下来。机警的白总先让司机留在驾驶座上，我和那名保安陪她下了车。“警察”们迅速围上来，以“缉毒”为名准备搜我们的身。当一个讲话粗鲁的汉子走进老板时，她警觉地说：“请先让我看一下你们的证件。”不料对方却不耐烦地说，这小姐还挺嚣张呀，我们的证件是你检查的吗！此时我已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儿，因为他们不仅拿不出工作证，对白总讲话越来越显得轻浮，根本就与人民警察的身份不符。当那个领头的家伙不怀好意地把手伸向老板的身子要求“检查”时，我迅速拉开车门，试图把她塞进驾驶室。哪知刚转身打开车门，后背上已挨了一棍。我看也不看，一个后踢腿将那人蹬倒在地，同时喊司机把白总拉上去锁住了车门。继而我转身大喝一声：“你们竟敢冒充警察，找死！”随即一个左勾拳打倒一名车匪，接着我和那名公司保安摆好了并肩作战的架势。“灭了他们！”随着匪头的一声喊叫，只见一歹徒抓起匕首向我刺来。我一闪身抓住他那只拿凶器的手臂，一个大擒拿，那家伙顿时疼得嗷嗷直叫，接着我便一脚把他踢进了马路边的沟濠里。继而便有拳脚和刀、棍向我俩袭来，我挥动铁拳左挡右击先打翻了那名“领头狼”，接着又陆续放倒了两名帮凶。当看到同事受了刀伤后，自己更是义愤填膺，越战越勇。转眼间八九个匪徒已有多半倒地，并全部负伤。一看遇上了“克星”，歹徒们慌忙连滚带爬向黑暗中逃去。追击时我擒住一个劫匪，并将其扭送当地公安机关。经过一番审讯，警方终于将这帮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其实，保镖这个职业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单一，我除了负责白总的人身安全外，还要替她购物、催款催货，有时还会帮她办理一些私事。现在的保镖都是这样，被复杂化了。事实上干我们这行，也并非都靠拳头摆平一切，关键是要善于运用智慧。如果一味地为老板忠心卖命而不管他的吩咐是否违法，那么自己很快就会从一名“白领保镖”沦为犯罪分子。去年年初，白总一个生意场上的死对头因竞争不过我们公司，在一个大型装璜工程招标会上，他给白老板打手机说：“今天你们公司若抢先中标，明天我就让黑道上的朋友给你点颜色看看！”白总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竞争对手的威胁毫无惧色，最终她还是取得了这一装璜工程的施工权。不过，老板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踏实。
2天后的一个晚上，她亲自驾着奔驰轿车把我带到一家星级酒店，说我跟随她走南闯北，出生入死地干了这么长时间很辛苦，要好好为我摆个酒宴。当晚这一顿饭竟花去好几千元！席间，女老板轻呷着茅台酒托付给我一件大事：废了那位姓陈的死对头！她说这人对自己的威胁太大，她已忍了数年，如果现在还不了结，等对方放暗箭时自己就要吃大亏。说着，白总拿给我一个2万元的红包，并说事成后还有“更大的奖励”。此时虽已喝了半瓶酒，但我的脑子依然清醒：这可是犯法的事啊！然而做为白总的贴身保镖，若拿着她的高薪又不听人家的话，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于是，我决定用另一种手段为老板解决问题。
接下来我先收买了陈老板手下的一名员工，通过他寻找对头的一些把柄。功夫不负有心，经过一段时间的感情投资，我终于掌握了陈老板的一条违法线索——他的玩具厂里有一个电子部，对外称生产玩具产品上的电子元件，其实这个所谓的“电子部”是一个完整的电子厂！这样一来，他就等于在注册一家工厂的情况下，暗地里运营着两个厂，每年偷税200多万元！我把这一情况立即向有关部门做了举报。结果可想而知，那家伙不仅被重罚，而且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以往那般蛮横了。这样我既替自己的老板“整”了仇人，又为国家挽回一笔经济损失。何乐而不为？
远离诱惑与卑污
通过这件事，白总对我更是刮目相看，不但吩咐公司里的男女职员都尊称我“宋哥”，每逢节日还会让秘书给我封个礼物、红包什么的。老板说，有我这个“智勇双全”的保镖在身边，她就可以放开胆子在商海里“拼杀”了。当时我为自己有幸投靠一位“惜才”的老总而感到欣慰，可自己怎么也想不到，后来我和女老板的关系竟会发生微妙变化。
一天晚上，忙了近20个小时的白总说感到有些累，让我驾车带她出去放松一下。我们来到距公司不远的一家“孤独酒吧”中，这间酒吧不大，不过二十来个座位。里面的灯光、音响、装饰、色彩和气氛，一切都恰到好处。许是为了营造孤独的氛围，弥漫在酒吧里的音乐始终是排箫。这是一种西洋乐器，听起来凄婉缠绵，有种为落花唱挽歌的情调，属于那种伤感的美丽。我和白总要了两怀鸡尾酒，坐在这种温馨而又“孤独”的氛围中默默品尝着。忽然，我一抬头看到老板听排萧时，黑黑的眼眸闪烁着变幻莫测的亮点，时而沉迷时而炽热，直至后来竟一脸凄迷。她似乎被这首名叫《蔚蓝色的爱》的乐曲深深打动了，竟幽幽地问我：“小宋，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的爱吗，如果有，真正的爱情又是什么样？”尽管白总从不把我当外人，平时几乎什么话都谈，但首次遭遇这样的问题，我这个男保镖还是窘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沉默许久，我不好意思地说：“应该……有那种超越世俗的爱吧，我认为真正的爱情应该抛开一切名利之类的东西，唯独选择……心灵的交融。”“好！真没看出，你还是个情感细腻的男人啊。”这一晚，我陪白总在“孤独酒吧”坐了很久，我谈了自己在戎马生涯中创造的那些“英雄事迹”，贫瘠的家乡以及整天和刀枪棍棒为伴的欢乐童年。也听她讲自己对丈夫的失望，生活的苦闷；我们谈人生、谈工作，后来两人都吃惊地发现，彼此对生活的某些感悟竟那般相似！
深夜驾车把她送到住处后，已醉意醺然的白总面若桃花，眼神楚楚动人。说心里话，这的确是一个美丽得别致的女人。她拉着我的手说你先别离开，再陪我说说话，因为从未有哪个男人如此深刻地走进过我的内心。听了这话我吃了一惊，直到此时我才发觉老板看自己的眼神和往日不一样了。后来我慌忙借故“逃离”了她的公寓住宅，回到公司宿舍后心还“怦怦”直跳。“难道白总她对自己……”我不敢往下想了。
不久后的一天随白总外出时，因打抱不平，我胳膊上被一名黑老大的马仔砍了一刀。事后老板驾着车把我带回她的住处，赶紧拿出药水小心翼翼地为我涂抹伤口…感觉着她的轻柔擦药，望着她那副怜惜的样子，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流入我的心田。偷眼打量白总，她挨在自己身边用白纱布包扎着伤口，嫩洁的肌肤如绸缎般光滑，轻吁出的气息扫在我的腮旁，恍惚之中，一阵幽幽的异香袅袅地向自己飘来，我忽然就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包扎完伤口，她关切的问：“还痛吗？”我一扬手说没事，只是划破点皮而已。当晚她亲自进到厨房张罗半天，摆了一桌子菜，并从家里的吧台上取出一瓶法国红酒，要同我边喝边聊。也许是喝酒过多的缘故吧，后来她对我说准备和丈夫离婚，因为她再也不能承受这种孤寂的生活，年轻的她需要爱情的滋养！讲到最后，白总竟伏在我怀里大哭起来。说实在的，当时闻着那诱人的体香，我真的很想用自己的大手撩一下她零乱的黑发，但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只是找话安慰着她。后来我感觉白总的两只手臂把我抱得越来越紧，并听她喃喃地说我是一个优秀得令她情不自禁的男人，她丈夫若像我这样有魄力而又会体贴人就好了。“为我补偿些欠缺的爱，好吗？”她用一双饱含深情的大眼睛望着我说。见自己傻傻地端坐在那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她那红润光泽的嘴唇竟迎上了我的脸。如果再和她“靠近”一些，我当然明白将能得到什么，甚至命运也会由此转变。凭心而论，当时我的确犹豫了一下，因为自己毕竟不是圣人。但最终道德还是战胜了私欲，我没有忘记眼前这个女人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在千里外的山东老家，还有一个痴情等待着我的恋人。清醒后的我猛然从真皮沙发上坐起，又一次慌乱地向门外逃去。
这件事发生后，白总对我虽仍和往常一样热情，而自己在她面前却觉得有些尴尬。但当时仅此而已，我对老板还并没有产生太多反感。真正发现她那些令人震怒的卑劣行径，是通过后来发生的一件事。
2000年秋天，白总的装璜公司在为一座商厦搞装修过程中，一名刚满20岁的四川打工仔因在毒日下工作时间太长，疲累过度，不慎从大厦第十三层的外围施工架上跌落下来当场摔死。这位不幸男孩的家属得到噩耗，迅速从千里外的绵阳农村赶到广州。当死者的母亲看到儿子摔得惨不忍睹的尸体后，顿时悲痛欲绝地扑上去恸哭不止，一会就当场昏死过去。看到这种场面，此刻就连我这个硬汉都不由双眼湿润。从这位普通农妇身上，我再次感受到了那种震撼人心的深沉母爱。
然而令人激愤的是，此事经神通广大的白总一番“运作”，竟只赔对方8000元钱就要打发人家回乡！这可是一条正处花季年华的生命啊，难道只值老板在高级酒店消费时的区区两顿饭钱！死者的父母自然不能接受这笔极不公平的生命赔偿金，并找到白总的公司同她进行交涉。开始白总对两位四川老人还算客气，尽挑些“遇到这种事我也很伤心”之类的安慰话讲。可后来见他们对自己“纠缠不清”，她便失去了耐心。尤其当死者的父亲在公司全体员工面前指责老板做人不讲良心时，她一下便显得怒不可遏：“两个土老冒，还想借机讹我一笔咋的！看来不给点颜色看看你们就不知天高地厚！”继而便命令几个保安将死者家属打了一顿，并把那8000元赔偿金强塞给他们，令其马上“滚回四川”。
老板的仗势欺人一下激怒了许多打工者，先是装璜公司里的四川民工，看到没拿到应得赔偿反而被打得满身伤痕的老乡后当场罢工，要去替死者家属上告。接着一些外省装修工也主动加入了“声讨黑心老板”的行动。第二天一早，几十名民工不顾保安阻拦堵住了公司大门，说不拿出合理的生命赔偿金他们就不走，让姓白的没法做生意！老板一见这阵势顿时气得脸色大变，她愤怒地骂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连我都敢要挟呀！宋力，你带人把那几个领头的给我往死里打，看他们还逞不逞强！！”没想到平日表面温和的白总竟如此蛮横，此时我才真正看清了她阴险丑恶的真面目，听说她和一帮富婆豪赌时，一晚上输好几万眼都不眨一下；有时陪她出入高档娱乐场所，一天消费数千甚至上万元她根本不当回事。可这个腰缠万贯的老板，为何就不能用那些她说的“小钱”，多给那位客死异乡的打工兄弟一点补偿呢？而我这名年轻的共产党员，昔日的人民警卫战士，此刻竟为这么一个有着卑污灵魂的人保驾，这是何等的悲哀啊。想到这儿，我索性装作没听见她的命令，站在一边冷眼旁观这女人的“表演”。公司保安见我这个贴身保镖都不“上阵”，更没人敢轻举妄动，只是在那儿干磨蹭。见此情景，颜面大失的白总更加愤怒了，她冲我们大吼：“宋力，你们都是死人吗？给我打呀！”“对不起白总，我觉得对这件事咱们不能做得太过分。”我努力压制着心底的义愤平静地说。这下老板却彻底变成了一头发怒的母狮，她指着我的鼻子大骂：“反了反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呀，别忘了只是我养的一条狗！”听了这话，我的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我说是的，我就是个小小的打工仔，但我同样是人，同样有自己的情感、好恶和思维方式！讲完这句话，我默默地走到那两位痛失爱子的四川老人跟前，把自己身上仅有的900多块钱掏给他们说：“除了这点钱，我实在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了。”继而便转身回宿舍收拾行李。
第二天清早，我谢绝了刘主管的百般挽留，对于老板承诺的“再跟我两年，保你有房有车”的诱惑，自己更是不屑一顾，只是大踏步离开这家公司朝火车站走去。因为我不想靠出卖一个男子汉应有的品质和尊严，换取奢华的生活。呆在一个人性卑污的老板身边，我怕有一天会迷失自己。
回乡后的我，如今又开始为改善家里的窘境来到泰安市一家小木器厂打工，虽然每月仅400多元工资，整天忙忙碌碌，但我觉得很踏实，很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