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文/朱碧菡
在祖母去世的半年里，我时常梦见她。在梦里，祖母一手柱着拐杖，一手拿着一个奶瓶，唤着我的名字：“小丽，你忘了带走娃的奶瓶了！”每次从梦里惊醒，我都是眼泪湿透了枕头。慈祥的祖母，你还没有见过我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就匆匆走了，这让我怎能不伤心落泪呢？
记得那是一个暖洋洋的冬天，丈夫下班回来，我只顾忙着炒菜，没有注意到他沉默的表情。当他告诉我祖母去世的噩耗时，我一点都不相信，就冲着丈夫大喊：“不可能！我奶奶好好地活着，你胡说些什么？”丈夫一句话也不说，但我清楚地看见他已经泪流满面了！我的脑子“轰”一响，世界瞬间在我的眼前塌了下来。我立刻恐慌起来，难道这是真的吗？那么硬朗、仁慈的祖母真的去世了？在这瞬间，我对“死亡”这两个字产生了刻骨铭心的仇恨。它就那么残酷地向我袭了来，将我那善良而又勤劳的祖母掠走了！
祖母在贫穷、艰难的日子里度过了大半辈子。她生育了七个儿女，七个儿女又都是极孝顺极能吃苦的人。这是和祖母的言传身教分不开的。祖母15岁就嫁给了爷爷，一进门就什么家务活都能干。听邻居的一位奶奶说，祖母有一次磨面，不小心掉进了面柜。她挣扎着爬了出来，揉了揉碰伤了的胳膊，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又去磨面了。
祖母是一个深明事理的人。父亲高中毕业返乡后为了参加高考，每天夜里长时间地看书。祖父嫌他多用了煤油而极力反对。祖母硬是苦口婆心地说服了祖父，才使父亲放心地夜夜苦读，进而顺利地考上了大学。祖母对我更是体贴入微，关爱备至。我很小的时候，祖母总爱给我梳头。她给我梳头的时候，旁边总爱放一碗水，梳子蘸一下水梳几下，将我的头发梳得又光又亮，整整齐齐地编成两个小辫。稍微长大了一点，我们几个孙子孙女总爱往祖母的家里跑，吃她做的面条、馒头，总觉得特别香。祖母说，做饭的功夫全在于面揉得到不到，揉到了，做出的饭才好吃。如果不是经常看到祖母揉那面团，我绝对不能相信她那细细的胳膊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祖母又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她经常穿的衣服虽是一律的黑色，但总是合身得体，显得整齐而又干净利落。祖母的房间，不管是土炕、柜子，还是桌子、凳子，总是被她老人家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从我记事到我长大成家，祖母在我的印象里从来没有生过病，只是随着孙子辈的渐渐长大，她的黑发变成了白发，显得越来越瘦小了。一直到她老人家突发脑溢血去世之前，祖母依然坚持自己做饭洗衣，收拾住处，从来不依靠叔叔婶婶们。也许，正是由于祖母身体表面的硬朗，使我们这些晚辈们忽略了对她健康状况的关注。
一直到现在，我都深深地责备自己——我为什么没有亲身去关照过她老人家，只是整日地忙碌于自己的工作？多少次回老家看望祖母的日期一拖再拖，及至祖母去世，才带着满腹的悲痛与愧疚，跪倒在她的身边。祖母啊，我还没有报答您对我养育之恩啊！
如今，每次看到那些柱着拐杖的老人，我都不由得鼻子一酸。我的祖母，您老人家身在何方？希望在我的梦里，您能再唤唤我的乳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