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刘杰
在大巴山南麓，有一个感天动地的亲情故事在传扬：有一位伟大的女性，在年逾五旬之时，毅然吃下催奶中药，强迫自己干瘪的乳房重新分泌出奶水，用一个老人的乳汁拯救自己命若悬丝的孙子……孙子被救活了，但老人自身的生理规律却遭到了严重破坏，她也因此而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前不久，在大巴山南麓一座名叫金山的大山里，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在一座新坟前悲伤地化着纸钱。
“奶奶，你的狗儿给你烧纸钱来了，你用自己带血的奶水救了我，但我却害死了你呀！奶奶……”那个化钱的孩子在悲痛地对着坟堆倾诉。
“别哭了，孩子，奶奶象你的亲娘一样痛你，奶奶如果知道你伤心，她也不会安息的……”站在一边劝说孩子的老人也禁不住潸然泪下……
那座坟丘中安葬的是谁？老人和孩子又分别是谁，他们与坟中死者是何关系？
在这些疑问的背后，有着一个感天动地、至善至美的亲情故事。
“我要将奶水发出来，用乳汁哺育我那可怜的孙子。”
1991年12月28日，在重庆市开县三汇口乡白杨村2社的一户农家小院里，一对新人幸福地结合在一起了。看到新婚燕尔的儿子王勇与媳妇李小会相亲相爱的样子，熊福清与丈夫王龙书心里象吃了蜜一样甜。
熊福清在三汇口乡算是一个名人，她与丈夫王龙书都是1961年毕业的初中生，她曾经在乡上教过书，又懂接生术，村里村外不少人都是经过她的手接生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能够成为熊福清家的媳妇，李小会感到心满意足。
1992年5月30日，李小会为王家生了一个重达6斤的胖小子，取名王明。为了挣钱缓解家里的贫穷状况，在王明刚满70天的时候，李小会就将孩子托付给与自己同处哺乳期的二姐李小芳家，请二姐代为喂养，然后夫妻俩一同前往深圳打工去了。
1993年8月，不幸的消息从深圳传来：儿子王勇在深圳打工的时候，因贪图高薪，误入歧途，与人一道犯下强迫妇女卖淫罪，被深圳市宝安区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2年，媳妇李小会不知去向。
就在这时，一个做山货生意的熟人从李小芳那里归来，对熊福清夫妇说：快到李小芳家去看看你们的孙子吧，孩子快没命了。
听了那人的话，熊福清顿时着急得流出了眼泪，她放下了手中的一切，与丈夫王龙书一道连夜踏上了去看孙子王明的路。
他们看到李小芳给他们抱出来的那个婴儿目光呆滞、双眼内陷、颧骨高耸、皮包骨头，体重只剩下5斤，哭出来的声音如蚊子叫……
李小芳先后生养了三个孩子，身体不好，经济也紧张，因为缺乏营养，她乳房的泌乳量非常有限，到了后来，她的乳房甚至停止泌乳，她只得给两个孩子添加稀粥或米汤等辅食。但王明却怎么也吃不饱，日复一日，王明变得虚弱不堪，皮包骨头……
为了救下孙儿，熊福清赶紧买来了奶粉给王明喂下。然而王明在吃了奶粉后，却又吐又拉。没办法，她只得在将孩子抱回家之前，到李小芳所在的村子里向一些哺乳妇女给孩子乞讨一口奶。
回到三汇口乡白杨村家里后，熊福清顾不得休息，又将孩子抱到乡上去看医生。医生说：“吃人奶也许能行！”熊福清流着眼泪说，“断奶了可以通过吃药重新将奶发出来吗？”
“应该可以！”
“那我将自己的奶水发出来给孙子吃……”
“大姐，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今年53岁！怎么了？”
“那怎么行，这么大年纪了，你吃什么药可能也发不出奶水来，更何况就是将奶发出来，也会将你的身体摧毁……”
医生说什么也不给她开发奶的药方。
“我身体垮了没什么关系，只要奶水能救孙子。”
晚上，为了稳住孩子的哭，熊福清掏出自己干瘪的乳房，将乳头塞进王明的嘴里，让他吮吸。虽然乳房里什么也没有，但是小王明却仍然期待着什么，他先是拼了命似地吸吮，将熊福清吸得生痛；而后在一无所获的时候，他又“恼羞成怒”地用稚嫩的牙齿咬奶奶的乳头。这个被吮吸和被啮咬的疼痛的过程，也更坚定了她要为孙子吃药发奶的决心。
然而，作通了丈夫的思想工作，却遭到了子女们的一致反对，特别是精通医术的女婿李昌顺反对得最为厉害：“您老人家即使发出奶来，那也不是奶，而是您老身上的血水，这样王明会把你的身体吸垮、会把你吸死的。”
“我的身体垮了没什么关系，只要我的奶水能够救下孙子的生命！”熊福清还是坚持己见。因为女婿反对，熊福清原本希望女婿给自己开催奶药方的打算只得放弃，只得想着法子请其他的医生给自己开药方。
在吃过乡卫生院一位医生开的发奶药方之后的第二天，熊福清就迫不急待地挤压自己那两只干瘪的乳房，希望能够挤出奶来。然而她挤压的结果除了从孙子咬破的伤口中流出一滴滴鲜血外，并没有挤出一滴奶来，甚至连黄水也没有。
一边是嗷嗷待哺、奄奄一息的孙子，一边是自己怎么挤也挤不出奶水来的不争气的乳房，熊福清着急得直掉眼泪。
看到岳母被那份痛苦折磨得寝食难安的样子，李昌顺实在不忍目睹岳母遭受如此痛苦，同时在妻子王秀琼的再三请求下，他含泪为岳母写下了一张祖传的发奶药方：穿山甲壳、猪蹄、黄豆……
吃下女婿为自己开的这副炖得稀烂的发奶药的当天，熊福清又满怀希望地挤压自己的乳房，也让王明不停地吸吮。然而挤压和吮吸的结果依然什么也没有。
当天晚上，她又让孙子王明不停地吮吸自己的乳房，希望通过吮吸的刺激，让自己的乳房分泌出奶水来。然而那个晚上同样是一个令熊福清痛苦不堪的晚上，孙子的吮吸和咬吸，使得她伤上加伤，乳房流出的血还染红了一大片被单。因为乳头上有伤口，她的乳房也有些肿胀，且火辣辣地痛。
第二天，熊福清的乳房肿得更高了，胀痛得受不了。但为了让乳房能够早日产出奶水，她还是忍着痛不停地挤压乳房，或是让王明不停地吮吸刺激。
“看你的奶子被你的孙子咬得伤痕累累，又红又肿的样子，还是算了吧，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哪能发得出奶来呢？”邻居的大嫂对她说。
也许邻居大嫂讲得有些道理，可熊福清不愿意轻易放弃，她仍然时不时地用手挤那两只乳房，同时也尽量让孙子王明多吸吮。虽然自己拼命地挤压自己的乳房并没有挤压出什么来，但是王明吸吮到她的乳房时，她却能从那种疼痛中感觉到一种舒服和安宁。
又一天时间过去了，熊福清的乳房更肿痛了，她仍尽可能地挤压自己的乳房，同时也让王明吸吮。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傍晚时分，她终于从那干瘪的乳房中挤出了少许淡黄色的液体。她激动不已地将这一消息告诉给了丈夫王龙书。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又照例将自己的乳头塞进了小王明的嘴里，让他时不时地吮吸几下。奇怪的是，这次王明却跟以前吸奶的过程相比要安静了许多，不仅不浮躁，甚至也不哭了。是不是有奶水了？待孩子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以后，她索性爬了起来，在灯下再次挤压起自己的乳房来。
这次挤压的结果令她兴奋不已，虽然她的乳房疼痛依然，但是却在她手的挤压下流出了雪白的液体。
“我有奶水了，我有奶水了！”当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激动的泪水也唰唰唰地流了下来。
从睡梦中醒来的王龙书知道这一切之后，也非常激动，竟忘情地拥抱着妻子，抹起了老泪。这是1993年8月14日的晚上，王龙书永远记得这个日子。
就从这天晚上起，王明就不再夜哭了。即使偶尔夜哭，但只要一含住奶奶的乳头吸上一阵子，就会安然入睡。
“五十多岁的老太婆已人老珠黄，能将奶水重新发出来吗？”对熊福清的故事，耳闻的人们起初并不相信这会是真的，但当他们看到王明在熊福清的怀里贪婪地吮吸甘甜的乳汁时，立时被熊福清那伟大的爱折服了，由衷地发出了如此感叹，“了不起，这样的爱真是太伟大了！”
“奶奶呀，是我吃你带血的奶水夺去了你的生命呀！”
自从王明吃上奶奶熊福清吃中药发出的奶水，他就没再呕吐和腹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脸色也越来越红润。
将孙子的生命从死神的手中抢夺回来后，熊福清几乎将自己的全部身心都倾注到了孙子的身上。白天她干农活时，总是将孙子背在身上，孙子一哭，她就放下来给他喂奶；晚上，她又总是抱着孙子睡觉，一边睡一边给他喂奶。有时候孙子夜哭，即使再疲倦，她也会抱着孙子在屋里走来走去，甚至通宵不眠。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熊福清却感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了，常常头昏眼花、心慌气短，也常常感冒，乳房的泌乳量似乎也一天一天地在下降。此后她的身体消瘦得更快了，身体的抵抗能力也更差了，感冒后要好几天才好得过来。
1994年初冬的一天，熊福清带着王明到田埂上去种胡豆，在中途休息给他喂奶时，她先是感到很疲惫，也特别难受，好似整个身体都被孙子吸了进去；随后，孙子吸吮自己的感受又变得越来越美好，甚至自己和孙子正如神仙般地在天上飘……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呢？她非常奇怪。正在这时她却发现孙子突然从天上掉了下去，孙子痛苦地哭叫着……这是怎么了，她慌忙伸手去抓孙子。
这一激灵，熊福清才猛然回过神来：她和孙子先前并没有在天上飘，而是自己在给孙子喂奶时突然昏倒了，孙子也因为她的昏倒而掉进了寒冷的冬水田里，此刻正在田里扑腾着呢。
回过神来的她顾不了头象炸裂了一般的疼痛，猛地跳进田里，将孙子推上田埂。
然而当她将孙子王明推上田埂后，她自己却再次昏了过去，倒在了田里。所幸王明的哭喊声惊动了附近干农活的村民，人们慌忙跑过来才救起了浑身湿透的她。
虽然人们及时相救使熊福清幸免于难，但她却因此而得了一场大病，在床上躺了10多天时间。
这件事情发生以后，不仅仅是丈夫王龙书，家里所有人及不少邻居和朋友都反对熊福清再给王明喂奶了。但熊福清却仍对王明的身体放心不下，仍不愿意给王明断奶，又继续让王明吸了自己近大半年的奶水。
因为严重违反了人体的生理规律，熊福清衰老得很快，先前健壮的她不仅瘦得皮包骨头，体重从以前的115斤变成了只有72斤，而且虚弱不堪，满头花发。
终于，在给王明喂了一年半的奶之后，她的身体彻底垮了，并因此卧床不起，在床上一躺就是7年。
2001年11月9日早晨，已经极度虚弱的熊福清在王明上学前用微弱的声音对他说：“狗儿啊，中午放学后不要在外面玩，一定要早些回来看奶奶啊！”说这句话时，她充满慈爱的眼睛里流出了两滴酸涩的泪。
中午，当王明急冲冲地跑到她的床前呼唤奶奶时，却发现她一点反应也没有：熊福清安静地走了。
熊福清去世后，许多群众闻讯而来，她曾经生活的农家小院顿时一片悲伤。
开县某职能部位一位干部不知从何渠道得到熊福清去世的消息，开着小车匆匆忙忙赶来后，眼睛红红的他什么也没说，倒头便对着敛着熊福清遗体的棺材叩拜起来，拜完以后早已是泪人的他悲伤地大哭道：“熊伯母啊，我和我妈的命都是你给捡回来的啊，如果我妈生我时不是你化险为夷，难产的我妈将会一尸两命，哪里还有我啊……”
看着这感人的一幕，在场的人也都跟着痛哭失声。
在下葬熊福清的时候，王明哭得更凄惨了，他趴在奶奶的棺材上不让人们填土：“奶奶是睡着了，奶奶没死啊，你们别埋她，她还会醒来的，她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奶奶啊，奶奶，是我吃你带血的奶水夺去了你的生命呀……”凄厉的哭声撕碎了每一个人的心。
令王龙书没想到的是，就在熊福清下葬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正在地里劳动的他突然看到有一个城里人在妻子熊福清的坟前烧纸钱燃放鞭炮，并叩头作揖。
这个人是谁呢？他怎么会在熊福清的坟前跪拜？是不是弄错了？王龙书非常奇怪。当他走近前一看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原来这个城里人是附近村子里考出去的，现在重庆市工作。熊福清在任民办教师期间曾教过他，当时他家非常穷，交不上书学费，熊福清不但给他代交了书学费，还经常给他一些经济上的支持和精神上的鼓励，使他最终考上了大学，走出了大山。
在熊福清下葬后的那段时间，差不多每天附近村子里都有人自发地前去给熊福清烧纸，他们感恩着熊福清生前的好，也被她那感天动地的旷世亲情感动着。
（由于可以理解的原因，文中李小会、李小芳为化名。）（未经作者同意，本文谢绝任何形式的转载、转发、改编、网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