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冯建君
母亲一辈子争强好胜,养育了我们姊妹四个:两个姐姐、一个哥哥都是大学毕业生,唯独我没进过大学的校门,这使她伤透了心,也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母亲出身在大户人家,上过几年的私塾,在旧社会也算是个读书人,嫁给了有文化的父亲。在西安城里随父亲当了几年的干部,由于赶上了大跃进,国家动员干部职工返乡,我们姊妹多,城里也闹饥荒。迫不得已,母亲带着姐姐哥哥回到了渭北旱塬上的老家,当了农民。
等到两个姐姐初中毕业,那时生产队粮食分配,靠劳动工分挣。我们全家只靠母亲一个劳动力,分的粮食只能够一家人吃到冬。生产队长三番五次上门,动员母亲让姐姐回队参加劳动,母亲就是咬着牙,让姐姐上高中。当时在我们那里,女孩上学,为了认两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会算工分,不被会计骗了就行。上初中就了不得了,但母亲的想法就和别人不一样,硬是自己咬牙,和队里的壮劳力一起干重活,只为多挣几分工,多分点粮食,养活孩子上学,为此,母亲如今落了一身的病。
等大姐高中毕业,赶上文化大革命,要想上大学,得回生产队先参加两年劳动,然后由贫下中农按名额推荐、考试合格后,才能上大学。为了大姐能被推荐上大学,母亲白天带大姐同壮劳力一起干苦力活,晚上陪大姐在油灯下复习功课。大姐一年后双手长满了厚厚的老茧,终于赢得了大家的同情,才被推荐上大学。大姐也争气,一考即中,成了家乡的第一个女大学生。
等二姐高中毕业,好强的母亲也灰了心:人家不会推荐两个女儿都上大学了。但母亲没有让二姐放下书本,在心里,她总认为知识是个好东西。就在二姐当了三年农民后,国家恢复了高考,二姐又以全县第八名的好成绩,再不用求人,成了我们家的第二个大学生,一时轰动乡里,都夸母亲有眼光。
哥哥又顺利地考上了大学。
轮到我,我自幼喜欢画画,把精力多用在了画画上,上了初中便跟一位美术学院毕业的美术老师学画画,等高考,报考西安美术学院,终因文化课差,与大学无缘。
一提起姐姐哥哥,母亲满脸放光,一提起我,母亲便唉声叹气。
母亲的态度深深地刺痛了我,虽然我进厂当了一名工人,但我暗下决心:当工人也能成才。
经过我几年的不懈努力,白天拚命工作,晚上苦学,参加自学考试,终于拿到了大专、本科证书。也得到了厂里的重用。
看到我的变化,母亲终于露出了笑脸,逢人便夸:我们家呀,就我老四的文凭含金量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