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长青
大年初一吃饺子，我们家吃的却是烙饼。
打从我记事起，每年初一早起，妈妈就开始忙活起来，洗菜，和面，切菜，炒肉，烙饼。我最爱看妈妈烙春饼。妈妈总是一点一点地往面里慢慢地加水，一次次试探面的硬软，然后，双手用足了力，把面团放在案板上不停地揉，这时，直揉到妈妈额头上沁出汗珠，一口接一口地喘气，才把面团揉得光滑伏贴。然后，妈将和好的面均匀地分成鸭蛋大的小面团，用潮湿的毛巾盖好，让面团“醒”半个时辰，便可以烙饼了。妈妈把两个面团合在一起，中间抹上菜油，然后擀成又薄又圆的饼。那饼薄的就象一张白纸。烙饼的平底锅是紫铜打成的，那是妈妈从姥姥手里传下来的。铜底锅散热均匀，我从没见妈妈在这锅里烙糊过一张饼，只在锅里翻上一翻，饼便熟透了。起锅后，迅速从中间撕开，本来就很薄的一张饼，立刻成了两张薄得透亮的饼。最后，将全部烙好的饼上笼一蒸，把蒸好的薄饼，夹上各种菜，尤其别忘了放大葱大酱，卷成一卷，咬一口，各种菜的香味一起沁在舌头上，那真是天下第一美味！妈妈总是忙不迭地给我们卷好饼，送到我们每个孩子手里。看着我们大口地吃，闻着春饼的香味在家里飘散，妈妈那慈祥的微笑总象春风一样扑在我们所有弟兄的心上，家里的大年初一，便永远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后来，我当兵了，离开了妈妈，就再没吃过妈妈烙的春饼了。我结婚以后，为妻，为母，大年初一给妈妈拜年，电话里，妈妈总是兴致勃勃地给我传授烙春饼的手艺，我就学着妈妈的方法，渐渐地，我烙的春饼也让丈夫、儿子喜欢的了不得。但我知道，用不粘锅烙的饼咋也比不上妈妈用铜锅烙的春饼好吃。
去年春节，我和弟妹商量好了，一起回妈妈身边过年，妈妈在电话里高兴地说：“好，好，都回来好啊，妈妈还是烙春饼给你们吃。”
年三十晚上，全家十几口子人，祖孙三代，聚在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一直到凌晨，大家都疲倦地睡下了，我发现厨房里有响动，过去一看，妈妈还没睡，悄悄地在厨房里为大年初一的春饼准备着。我知道妈妈的心，没有惊动她，默默地注视着老人家忙碌的背影。我突然感觉到，妈妈的头发已完全花白，和面的双手已不再有力，微驼的脊背在吃力地扭动，于是我的眼里不知不觉地沁满了泪水。就在此时，妈妈停止了双手，身体竟慢慢地倾倒下去……
妈妈突发性脑梗，我们全都守在病床旁。在新年的喧闹声中，妈妈睁开了眼睛，看着儿女、孙子们，妈妈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拉着我的手说：“妈妈真不中用了，你们大老远回来，连春饼也让你们吃不上一口”。我说：“妈，等你出院，回家女儿给您烙春饼”。妈妈望着我们，微笑着说：“孩子，你不懂啊。妈就是想给你们心里一个念想，留下一种盼望，记住一份家人的亲情啊！”
窗外，悄悄地飘起了雪花。今年的春节刚好是立春，我和弟妹们决定，今后每年春节不管有天大的事，我们都要回到妈妈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