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文/孙海玉
他这是第五次相亲了。
女孩属于让男人目眩神迷的那类美人，读大学时就是男生竞相追逐的目标。女孩羞答答的，不善言谈，飘过来的眼神却柔柔的。他只看一眼，就爱上了她。但他不知该说什么。女孩是介绍人的侄女，一看两人眼神就觉得有戏。她说：“今天，恰巧是小婕的生日，今晚都在我家吃饭。”他自告奋勇说：“我会做生日面条，我来吧。”
他走进厨房，她随后跟了进来。她看着他和面，看他把湿笼布盖在和好的面团上。他们拘谨地寒暄着，说着与爱情无关的话题。半个小时后，他开始很用力地揉面，不知揉了多少遍，面团色泽细腻发亮了，他脸上也冒出了汗珠。她说我来替你揉。面硬得不可思议，只揉几下，手就酸了。“还是我来吧。”他不知又揉了多少遍。
她看着他擀面。他一双手是那么灵活，面杖在他手下来回翻滚着，面团越擀越大，越来越薄。她发现，他擀出的面与众不同，不是圆的，而是像带钢一样的长条，厚厚的卷在面杖上，像一个转动的车轮。
摇曳的烛光里，他把生日面条放在她面前。她发现，惟独自己的面是盛在盘里的，面摆放的酷似“心”的形状。更让她吃惊的是，盘里面条长长的，细细的，而从头到尾却只有一根。她不由赞叹道：“太绝了，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你可以申请专利。”他心里美滋滋的：“这叫爱情面，象征两个相爱的人一心一意到永远。”她吃了一口面：“爱情面，太好吃了，名儿也起得好。”
他看着她说：“如果你愿意，往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都给你做爱情面。”她脸倏地一下红了，接着点了点头。
半年后的新婚之夜，她偎在他怀里，问：“做爱情面都有什么诀窍？”
他轻轻拂着她的秀发说：“面和得要硬，还要加一点盐，面才有韧劲，和好面在盆里行着，等面行开了，顺着一个方向揉，把它揉熟揉透。面切好后晾一会儿，晾时间长了不行，时间短了也不行，然后再下锅煮。一个环节不到位，面就煮断了。”
“往后我也学着给你做爱情面。
“这种面只有男人能做，面太硬，女人擀不动的。”他拥紧了她说：“爱情面不是说做就能做的，最重要的一条，只要他真心实意爱一个女人，才能为所爱的女人做出爱情面。因为做爱情面太不容易，需要足够的耐心，有爱才能成功，不然怎么会叫爱情面呢？”
她轻轻笑出声：“如果你哪次没做好爱情面，你肯定起了花心，在外面有了女人。”
他吻着她说：“放心吧，一生一世我只爱你一个人。”
婚后，她果然尝到爱情带给她的幸福，嘴角也多了一抹醉人的微笑。她相夫教子，十分贤惠，把小家条理得温馨舒适。每逢她的生日，除了鲜花，他精心为她做爱情面，那面仍盛在盘里，摆成一个心的形状，从头到尾只有一根。他的事业一帆风顺，刚过而立之年便拥有让人羡慕的位置。
渐渐的，他对她麻木了，当初的激情消退了。最后也像许多男人一样，他终于有了魂牵梦绕的情人，爱得如痴如醉。他自然不想离婚，承认她是个好妻子，还有聪明伶俐的女儿，他不想失去她们母女。他开始编造谎言骗她，有时夜不归宿。
渐渐的，凭着女人特有的敏感，尽管没有证据，也没听到有关他的绯闻，她还是精确地感知到了一切。
那些日子，她以泪洗面，很快消瘦下去。
他看在眼里，也生出几分愧疚和负罪感，一回到家就抢着做家务，哄她开心。他也曾想结束那段见不得阳光的恋情，但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一个大雪飞舞的深夜，他回到家，发现她还坐在沙发上。
“几点了，你还不睡？”
他坐在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他手上粘有面屑，她知道另一个女人已吃过他做的爱情面了。但是，她仍平静地问：“我在等你，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忽然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慌忙起身：“小婕，对不起，今天我有应酬，实在脱不开身，我这就给你去做爱情面。”
他忐忑不安地走进厨房，她很快听到和面擀面的声音。不久，爱情面放到她面前，仍盛在盘里。她用筷子一挑，面条断了，再挑，又断了。
他有些心虚：“怎么回事？”
“知道你为什么做不出真正的爱情面吗？”她将爱情面端到他面前：“你说过的，只有真心实意爱一个人，才能为他所爱的女人做出爱情面……”
他久久沉默着，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