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成
作为一个儿子,我是应该感到惭愧的。如果不是大姐的电话,我还不知道明天是父亲的60岁生日。接到大姐电话时,我正骑着自行车在黄昏的路上。大姐说,爸爸整60了,你有没有时间,我们姐弟三人一齐回家聚一下,给爸爸过个生日。挂断电话的时候,我看见迎面走来一对父子模样的人。父亲身着半旧的中山装和一双解放鞋,肩上挑着一担行李,脸上淌着汗,好象是送儿子回学校的。儿子穿着T恤衫牛仔裤运动鞋,手里提着一只塑料袋,满脸的兴奋。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有点难受。
第二天,我坐车从城市回家,大姐二姐夫妻和我的两个小外甥都来了。母亲和姐姐们在厨房里忙碌,两个外甥在屋子里跑来跑去顽皮嬉闹,家里显得从未有过的热闹,而父亲坐在门边吸烟,沉默无语。许多年来生活的重压似乎已经使父亲习惯于把一切都埋在心底,在他60岁生日的这一天,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与平静。
吃饭时一家人围着圆桌坐了一圈,中间摆着姐姐买来的蛋糕,我给父亲的杯子里倒上了我带回家的红酒,我们都期待着父亲能说几句什么,但他沉默了一下,只淡淡地说了句“吃吧”。父亲是个农民,几十年来他都在土地里为了生活辛苦劳作,他像精心侍弄地里的庄稼一样将我们姐弟三人养大成人,他的脸也开始像土地一样有了沟沟坎坎,难道他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吗?那一刻,我不知道父亲都在想些什么,显然不是一句叫我们“吃吧”就可以概括的。两个小外甥一左一右坐在外公身边,叽叽喳喳快乐得不行,我看到父亲看着他们的时候,脸上充满了慈爱。两个小家伙举着杯中的雪碧向外公敬酒,父亲拿着杯和他们响亮地碰了一下,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饭后全家人坐着看电视。也许是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父亲突然一反常态颇为难得地问起我在外面的情况。我说单位里的趣事,工作上的难处,城市里的灯红酒绿,父亲认真地听着,除了不时“嗯嗯”应着,偶尔插上一两句,依然很少说话。母亲和姐姐们边唠叨家常边看电视连续剧,两个姐夫不时喝斥顽皮的外甥。这天家里热闹极了。
第二天一早,大姐二姐夫妻带着儿子回去了,家里一下子空落了许多。午饭后,我也要坐车走了,母亲说送送我,我说不用了。在家对面的国道上等车,我看到母亲靠在门上,父亲在门前的小路上来回走着,不断地朝这边张望。直到我上了车,父母俩开始日渐显得老去的身影,还是一个站在门边,一个站在门前的小路上。
坐在车上,家和父母的身影都很快一晃而过,不知不觉间,我的眼泪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