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悟
今天一上班，老莫就觉得怪怪地。
他拿着杯子，踱到隔壁办公室，打算一边喝点水，一边聊会儿——这是每天开始的必修课。整个科室尽管只有四个人，可他这科长也是个领导呀，而这当领导的乐趣不仅仅在于可以多拿点钱，当你讲话时，不管说啥，都有人听，而且是不带一丝反驳的恭顺，你说说，这是啥感觉？他简直迷恋于这种晨课。
可今天，他却有点失望。平时，只要他一坐下来，手上的杯子马上就会被双手接过去，斟满一杯茶——茶叶当然不可能太好，在这效益不太好单位的清水衙门，这已是难得了——再双手递过来。他们会或坐或站地围在身边，他一开口，便虔诚地望着他。但现在，他都已坐下半天了，自己也把水倒上了，他们三个却还是进进出出，擦这抹那的，打扫了一遍又一遍，老李居然还戴了副口罩！
他有点奇怪，就尽量和颜悦色地说：“行了，行了，都别忙了，坐下歇歇！”他们终于停了下来，或坐或站，却都与他保持着至少1.5米以上的距离。他有些恼火，脸色也不那么好看了。
“哎，头儿，你们家买盐了吗？”或许看出了他的不快，老李首先开口了。
“废话，当然买了呀，要不然吃啥？”他瞅着老李的口罩就别扭。
“嗨！我是问你有没有多攒点儿……”
“那为啥？”
“你不知道呀？”小杨说：“市里几家超市盐都卖光了！”
啊？老莫更糊涂了。才过了一个双休日，又怎么了？这两天他昏天黑地奋战在牌场，只听牌响，不闻世事，莫非又有什么新闻？
“听说咱们市发现一个疑似病人！一下火车就给隔离了……”小张仿佛知道很多内情。
“多吃碘盐防非典，专家最新发现，你没听说吗？”小张一脸的学问。
“真的？”他还是不相信。这一阵子，防非典的药方满天飞，老婆三天两头拿不同的小中药包回家，他和孩子只喝了一次，都嫌苦，再不肯喝了，到现在橱柜里还撂着几包哩。这吃盐要是能防非典，多省心啊，可这怎么可能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老李终于把口罩摘了下来，“昨天上午听我们东邻一说，我就赶紧去买了几包，那时才一块二一斤！”那神情，仿佛占了老大的便宜。
“不是8毛钱一斤么？咋又……”
“你咋象个外星人？怪不得刘师说你从来不干家务，真不是冤枉你！”刘师是老莫的妻子。“现在，2块钱一斤能买着，算你运气好！”大约存下了盐，老李说话底气十足。
想起老婆昨天在家忙了一整天，又拆又洗的，连门都没出，肯定不知道这新情况。他有点急。要是这次再存不上盐，她肯定又要说了：“老莫呀老莫，你能干啥？磨磨蹭蹭的，老比别人慢半拍！”一起过了十几年，这“慢半拍”三个字，都快成他外号了。
没心思再和他们聊了，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给家里打电话，没人接。看看表，这会儿她一定是又上股市去了。前几天听她说，有一支不起眼的纺织股一下子来了个涨停板，原来那家企业是做口罩的。老婆没跟上这手，后悔得啥似的，这两天一大早，就往股市跑，那会儿倒也不怕非典了。
想了想，老莫拿起他的公文包，到隔壁跟他们三个说了句：“我上组织部去一趟，有啥事打手机。”然后就直奔市里最大的超市而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把老莫还吓了一跳，超市里人这么多！饼干呀，方便面呀，火腿肠呀，甚至连袋装榨菜都卖得火热。盐，“早卖光了，明天能不能进上货，还难说！”年轻的商场经理，脸上的得意多于着急。
老莫是真急啦。他这会儿眼疾手快，酱油、醋、味精……凡是他能想到的吃的东西，一会儿就是一大堆。可忙了半天，转了几家超市，盐还是没买到。终于，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商店，那店员说：“有。”老莫简直有点欣喜若狂，可一问价，“两块五一斤。”人家没得商量，他咬咬牙：“来十斤！”
付钱的当儿，他手机响了。老莫赶紧把钱往店员手里一塞：“二十五，刚好。”然后掏出手机一看，是老婆打来的：“都几点了，还不回来吃饭？”看着自己采购的这一堆，老莫急于表功：“我给咱买了好多盐……，可费老鼻子劲了！”
“干啥，防非典啊？”咦，她知道这事？
“是啊，这回咱不用怕了……”老莫觉得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你快回来吧，电视上这会儿正辟谣哪，‘吃盐防非典’，那都是瞎扯，政府提醒大家不要盲目抢购……”
老婆还在说。随着她的话音，老莫就象霜打的叶子，垂下头来：哎，怎么这次接老婆的电话又慢了半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