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金平
天,似乎是灰色的。
我低着头,在校门口旁蹲下来抠着布鞋上的泥巴。班主任骑着自行车飞一样地从我身旁掠过,我松了口气,仍然不敢抬头,生怕再次碰到熟人或同学,尤其是女同学。
我突然有种很沮丧的感觉,很想就此辍学——最后一年了,却遇到学校要缴收借读费100元,父亲为此专程从很远的乡下辗转而来,没有带来钱,却背了一口袋土豆说,有一个亲戚在政府工作,或许可以帮忙。我望着父亲背着土豆远去的背影,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旁边那个钉鞋的年青人似乎也看到了这一幕,叹了口气用力将鞋锤敲得很响。
这秋天,愁煞人!
已经是第六天了。父亲赶来时,手中拿着一张户籍证明,诡秘地说,刚好有一个人的名字和我一样,所以那个亲戚不费多大功夫就帮了这个忙——可以省去100块!父亲反复说。
我揣着这张价值100元的户籍证明,跑到张校长办公室,张校长看到我问道:“为什么这么迟才来报名呢?”
“我病了,所以才来迟了!”我撒谎道,这是我早就准备好的。
“有户籍证明吗?”
“有。”
他疑惑地看了看我,接过我手中的户籍证明,有点不相信地反复审视了我好几遍,他越看我心里越惶恐。他又看了看我的户籍证明奇怪地问我:
“你叫张金平?”
“是。”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
我同样疑惑地看了看他,却编不出自己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心想这下完了,还不如早点溜掉算了,这世上哪有不知道自己父亲名字的儿子呢?除非这个人是傻子。我一时被问得措手不及、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他才用缓和的语气对我说“去吧。”我以为让我离开学校,但他又接着说:“去上课吧!好好学习!”事情就这样在我的惴测与现实中发生着180度的骤变,校长明明发现我是骗他的,却依然放过了我,让我成了漏网之鱼!我顾不得这些,恨自己不能立刻就坐在那间明亮宽敞的教室里…
第二年毕业,我参加了中考,以全县第一的成绩如愿地进入了志愿的学校……再后来,我顺利地中专毕业,步入社会、参加工作,这件事似乎已经淡忘了。
有一次,一位中学时期的同学谈起往事时,对我说,你记得那位张校长吗?我说记得。他说毕业那一年他自己也因为100块钱借读费,差点辍学,因为这件事,使他明白了上学的艰难,激励他更加努力学习,似乎心存对张校长的感激之情,又说张校长前段时间因肝癌已故。我心里一懵,记起这段往事。他又说,他有一个从小就得了小儿麻痹的儿子——就是坐在校门口钉鞋的那青年,而且他和你同名同姓。我简直不敢相信地问他:
“他叫什么名字?”
“张金平啊!”……
我顿时明白了些什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秋雨在窗外悄悄地下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