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雷钟哲
如果给文学名著一个“魔鬼辞典”式的定义,名著就是那些总被多数人谈论却总被少数人阅读的书籍。尤其在当今这个时代,价值取向的多元和急功近利的滋生,还能有多少名著真正的痴迷者?根据我的观察,除了文学系的学子还因有硬性的阅读要求外,完全自觉的阅读者,寥若晨星!
是名著失去固有的魅力了么?
当然不是!
自从人类告别茹毛饮血进入文明时代以来,文字排列组合出一部部文学著作,通过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和一幅幅逼真灵动的生活场景,艺术地再现了斯时斯地人类的生存状态和精神世界。古今中外不同时代、不同民族孕育出的杰出的文化巨匠——曹雪芹、施耐庵、罗贯中、吴承恩以及雨果、巴尔扎克、托尔斯泰、狄更斯、歌德、海明威……以其超常的感悟力和天才的洞察力,挖掘出社会深邃的本质并揭示和暴露了特定历史时代人们的心理感受,影响极其深远。因此,《苔丝》中纯洁的女人苔丝,《巴黎圣母院》中道貌岸然、心如蛇蝎的神父和面容丑陋、心底善良的敲钟人,几乎是妇孺皆知,耳熟能详。爱屋及乌,人们对这些艺术形象的喜爱推及作家,作家便成了大众心中不朽的丰碑。
但是,名著毕竟林林总总、卷帙浩繁,一般人的藏书怎么能象柳宗元说的“处则充栋宇,出则汗牛马”?就算你有“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的志气,又哪来那么多的银子?再者,时间也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比如,现在哪个高中学生的父母敢让他们的孩子放松学业,陶冶于名著之中?至于那些整日为生计奔忙的人,又怎么能奢望倘佯于文学名著的殿堂?加之进入传媒时代以后,生活节奏加快,文学仿佛一下子成了无足轻重的东西,连许多最具创造活力的人,都不再选择写作来展示自己的才华,还能有谁愿意雪夜拥被读名著呢?
可是,名著毕竟具有时空的穿透力和不朽的、永恒的意义。也许正缘于此,法国前不久为大仲马举行了隆重的灵柩安放仪式,西拉克总统为此发表了激情洋溢的讲话,大仲马从此进入先贤祠,与雨果等一起,受到后人的凭吊和怀念。亦因此,文学名著也才成为为数不多永久“时尚”的话题。
依我揣测,日常生活中谈论名著的少数是真正的痴迷者和崇拜者,他们对名著如同自家院里的杏树那样的了如指掌,聊起来如数家珍、眉飞色舞;还有附庸风雅者,这些人对名著有所了解,但知之不多,常分不清两个托尔斯泰。而芸芸如我辈者,名著多少读过一些,但限于理解不深,知之不广,遂往往不敢主动谈及,不得已与人聊起时,也嘴里嗫嚅、心里发怵。其实,这种心态大可不必,不要说孔老夫子早就有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教导,普京总统也为我们树立了学习的榜样——普京日前在北大演讲,第一个回答的问题是:“去年江主席访俄时,普经用俄语朗诵普希金的著名诗篇《致凯恩》。那么,总统阁下对中国文学和中国文化了解如何?”普京毫不掩饰地告诉北大师生,他很少涉及文学艺术领域。普京真诚坦率地回答,照样赢得大学生的尊敬。
名著是作家用心写就的,也需要读者用心去揣摩。粗疏、功利、不安、烦乱乃至意马心猿、漫不经心的态度于事无补,非得焚香净手、潜心研读不可。以前我读三国,很多章节都是只见“热闹”,同样的《三江口曹操折兵,群英会蒋干中计》读后仅觉得周郎诡矣,在不动声色中让老同学中计,除了曹操的两员大将。毛宗岗却读出其中妙处:“周瑜诈睡,是骗蒋干,蒋干诈睡,是骗周瑜。周瑜假呼蒋干,是明其诈睡;蒋干不应周瑜,是不知其诈呼。周瑜之醉,醉却是醒;蒋干之醒,醒却是梦。……周瑜假作极疏,却步步是密;蒋干自道极乖,却步步是呆,写来真是好看。”读名著读到毛氏这种境界,才算入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