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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个幸福的女人

2023年10月16日

□文/菁蒿

每当母亲到田头地尾劳作的时候,退休在家的父亲就坐在饭桌上用炭笔忘神地描一幅女人的肖像。父亲是中学的化学教师。对绘画一点也不在行。几个月过去了,我怎么也没能认出那肖像中的女人是谁,父亲说:“是你母亲。”我惊骇得张大嘴巴,睁眼再仔细瞧瞧,画中人的眼神是有点像我母亲。

听我父亲说,我外婆长得颇有风韵(这是我惟一一次听父亲夸赞女人),我外公是个裁缝师,生下舅舅那年就“过番”去了

几年后,外婆听说外公在新加坡讨了个小脚女人专门替外公钉纽扣,外婆气极了,只身闯到新加坡,赶走了小脚女人,自己守着外公。我母亲就是在新加坡出生的,大家都管我母亲叫番妹。

外婆怕我母亲真的成了番妹,就千里迢迢把她抱回来给我父亲做了童养媳。那年我母亲三岁,我父亲七岁。母亲七岁那年,黑夜里发大水,所有人都逃命去了,只剩下孤零零的母亲在床上啼哭,床已经在水上浮起来了。母亲侥幸被救了起来以后,外婆就重新把母亲接到自己身边,直到外公去世。

父亲打成右派那年,母亲仅三十多岁。长大后我问饱经沧桑的母亲:“当年你怎么没有改嫁?”

母亲别过脸去,不好意思地说:“是啊,你父亲老劝我改嫁,我没有,他待我太好。”

母亲虽然无法用语言表达,但她懂得,她正跟父亲同扛着一副沉重的生活担子,她若一走了之,父亲必定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而脚下,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儿女。他们彼此都为对方和儿女活着,只要对方在,再苦再累再大的屈辱也咬牙挺着。他们相濡以沫,用母亲的话说,就是“因为他对我好”。

家庭里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父亲对母亲怎么个好法,我没问,也知道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听姑姑数落姑丈说:“嫁给你几十年,从来不见你买过一颗糖果一块饼干,哪像我哥哥,每次回家都有零食买给我嫂嫂。”

父亲每次给母亲买的零食是一种圆圆的小花豆,花豆的外面用白糖裹着,中间有一个小黄豆,这种花豆很便宜,但吃起来香、甜、脆。母亲把小花豆分给我们,剩下几颗用手绢包着,珍藏在衣兜里,莳田割禾困了饿了,母亲就坐在树荫下,打开手绢用舌头舔花豆。阳光透过树缝照见恢复力量的母亲,母亲的脸上满是安慰和惬意。

老态龙钟的姑婆见了我就说:“你父亲哪,天底下竟有这么疼老婆的男人,你满月那天我回娘家,你父亲上房睡,我跟你母亲下间房睡,你一哭,我们都还没回过神来,你父亲已到床前帮你母亲给你换了尿布。”

父亲平反后买了辆单车,是28寸的双杠凤凰,他自己骑还七歪八斜,母亲走几步路却非要载她。直到父亲退休后,母亲走亲戚或赶集,不管山路多崎岖,父亲都用单车送去接来。母亲坐得稳稳当当的,父亲每次都被汗水浸得湿透。若母亲离开家两天没回来,好性子的父亲就坐立不安、动辄生气,一个人躲在屋后的竹林里吹笛子。

母亲不识字,我们几姐妹都受过高等教育,在一起谈论母亲时都认为母亲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她跟随父亲虽然受过很多磨难,但她得到了父亲自始至终全身心的爱,她的人生虽然平凡,但却是充实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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