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馨
小时候,我一直想要一件毛衣,来抵御春秋两季袭向身体的风寒。可是那样的年代,在贫穷的农村这简直是一种奢望。我们常常早上穿着棉衣上学,中午穿着衬衣下课,中间没有过度的毛衣,忽冷忽热的日子使我曾深深地恨过这两个美丽的季节,怎么可以让有的人那么美丽,却让有些人无限狼狈?我也曾恨过自己的母亲,怎么就那么笨,连—件毛衣也不会织?
母亲也曾说过要给我织一件毛衣的,那时我已进城工作,有了几件漂亮的毛衣。那是几件机器织的毛衣,针脚匀称细密,胸前有着漂亮的图案。穿着那样的毛衣我才在春天和秋天里张扬美丽。
后来生了儿子,母亲高兴地送来一件小毛衣,说是自己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织的。
我敢保证,那是儿子所有的满月礼中最奇怪的一件礼物,领口太小,袖子太长,腰身太瘦,针脚粗大,由于用力不匀,全身各处鼓满了大大小小的包,最奇怪的是它的配色,紫色和西洋红,老天,这是怎样—件笨拙粗劣的毛衣呀!
“我一直爱看小娃娃穿毛衣的样子,你小时候咱家穷,活又多,等到你大一点了,你说你已经有了毛衣了。那时候我就盼着你有娃了,到时候我给外孙织一件毛衣。我记得你说过最喜欢紫色和西洋红,就选了这两种颜色。”看着我不吭气,母亲怯怯地说。
是的,紫色和西洋红,我的最爱。只有母亲,只有在农村的母亲才会这样把女儿最爱的颜色堆积在一起,而不管配色的禁忌。看着这件毛衣,我的眼睛湿润了,原来妈一直想给我织一件毛衣呀。也许那几年太忙,她抽不出时间:也许家里太穷,她拿不出买一斤毛线的钱,也许到后来她已经不好意思拿她做庄稼的手和精巧的机器比了。
母亲脸上淌着汗,敞开着胸。窗外阳光灿烂,花红柳绿,已是美丽的五月了。我看到母亲敞开的外衣里是一件过时的黑棉袱,棉袱下是一件我退下来的的良衬衣!天哪,母亲的季节转换还停留在二十年前!我的毛衣也曾送给了很多人,却从没有想到五月里,母亲也需要—件毛衣。而母亲,她的记性多么好,欠女儿的,她都会还给外孙!我感到泪眼已朦胧,哺育和反哺,在人类的天平上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平衡?
那件小毛衣我没给儿子穿,但却一点也不敢轻视它。它象一盏灯一样一直亮在我心里,不但让我时时刻刻感受到母爱的温暖,而且提醒我,爱自己爱儿子的同时不要忘记了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