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桂红亮
“多好的群众啊!”当看完《华商报》日前刊载的一幅灾后重建的图片报道时,这句很著名的感叹不禁又一次脱口而出:11月中旬的陕北,气温已降至零下8摄氏度,雪花漫天飞舞,滴水成冰,刚遭受秋雨之灾的陕北7万多灾民面临着严寒的严峻挑战。黄陵县田庄镇韦家河村村民张全信18年前箍的4孔窑洞全塌了,东西一件也没抢出来,但国家补助的钱和粮他什么都不要。“我日子还过得去,留给比我更困难的人家吧!”(见《华商报》11月14日15版)无独有偶,刚遭受洪灾的渭南朋友日前也告诉我一件让人闻之泪下的感人事:洪水来了,一些地方要泻洪受淹,面对几十年苦心经营的家园即将陷入汪洋,农民噙着眼泪说:“为了更多的人,要在这里行洪,俺没说的”。
蜗居于钢筋水泥构筑的现代文明中的我们,整日汲汲于蝇头小利,内心已变得过早麻木,难得对太阳底下的什么事有如此久违了的感动。而看到这则消息,我却禁不住潸然泪下。
曾几何时,一度被尊称的“农民伯伯”,成了令人瞧不起的另类群体,其社会地位之低下,较“工人叔叔”更甚。“工农联盟”是共和国的基石,而如今媒体上报道的不时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弱势群体”,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工人或农民。同在一片蓝天下,却活在不同的档次。贫困,让我们早在建国之初就挺直腰杆当家作主的农民兄弟变得自惭形秽,让他们在“十指不沾泥,粼粼居大厦”的城里人面前抬不起头。城乡之间的巨大鸿沟,足以摧毁他们和城里人平起平坐的做人尊严。某些衣食无虞的城里人,碰到衣着褴褛的乡下人,便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份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将之作为教育孩子好好学习的反面教材。而为数不少的农家孩子,吃糠咽菜、寒窗苦读的最大愿望也不过就是“跳出农门”,彻底洗掉身上的泥土味。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作为我们衣食父母的“农民”,这个具有黄土地一样广袤无私情怀,像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奉献远远大于索取的群体,这个本应闻之即令人产生强烈感恩之情的中性称谓,竟嬗变成时下一句骂人的脏话!几乎成了素质低下,愚昧、野蛮,冥顽不化,脑瓜子“瓷”得像“榆木疙瘩”的落后者的代名词。在某些人眼里,“多好的群众”甚至异化为冤死不上访、有病干重活、无偿作奉献、遇暴不反抗,与“上面”完全保持一致的代名词。
平心而论,“多好的群众”中确实也有一些素质不尽人意者。比如随地吐痰、说话带脏字、大热天爱光着膀子、过马路不看红绿灯、法律意识淡薄、以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自娱,小富即安,只会摆地摊,不敢闯市场……这些都曾为某些自诩为“素质高”者所诟病。然而,凡此种种,不是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都可能存在着吗,哪一样又是农村人的专利?
拥有令大多数人眼“馋”的收入、会说几句普通话或者英语、坐在音乐厅里优雅地品着咖啡……这种“小资”式的温文尔雅与真正的“素质高”并不能划等号。西装革履下可能掩藏着卑鄙龌龊的灵魂,而陋室布衣中不乏“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高风亮节之士。上述灾区群众的言行,不正是对此最好的诠释吗?面对“多好的群众”,扪心自问:我们一些自诩为“素质高”者是否会感到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