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文/秋石
小时候，过年的感觉真好。就象一块神奇的口香糖，不管啥时候嚼起来都那么有滋有味。可回味最多的还是大年三十那偷嘴时的情景。
那年我才刚十二岁。清汤寡水可可怜怜一年了，好不容易盼来了过年。从腊月头上父母亲就忙着置办年货。到大年三十，该置办的都置办的差不多了。有花生、瓜子、红枣、柿饼、核桃、芝麻饼、小果子好些好吃的，可母亲不是锁进柜子，便是放到吊在房梁上我怎么也够不着的篮子里，说等过年才能吃。我天天眼巴巴地瞅着柜子上的铜锁和半空中的篮子，馋得咽了多少次口水。馋到年三十，胃口已吊到了嗓子眼。
一大早，我就忙着打扫前院后院。听母亲说，过年几天家里不准动条帚。要不，会扫走明年的财气和运气。扫帚扫了条帚扫，一连扫了好几遍，地上光得几乎能晾凉粉儿才罢手。扫院时，我眼前老晃荡着装着好吃的那个竹篮，一遍又一遍想象回味着各种各样东西的滋味。瞅母亲出门给人家还东西，我赶紧把高板凳搬到厨房里，再不摸点儿给嘴过过生日，馋死我了！可母亲把竹篮挂得太高了，我在高板凳上摞了两块砖，可站在上面还是够不着。正忙活时，弟弟妹妹从门口冒出来，说我是小偷，还嚷着要向父母报告。也许篮子里的好吃的太诱惑人了，我稍一威胁和利诱，弟弟妹妹就成为同盟者。我让妹妹望风，弟弟扶着板凳，又往上加了两块砖。可我刚够着篮子沿儿，妹妹就嚷母亲回来了。我一慌神儿，就栽下了板凳。刚进门的母亲大惊失色地扑上前，连捏带摇一看胳膊腿儿没事儿，扬手就给我一耳光，随即又搂住我直抹眼泪。罢了，母亲又站到高板凳上，踮起脚尖儿取下竹篮，给我和弟弟妹妹每人捏了几颗瓜子儿，又取出核桃大一疙瘩冰糖，用菜刀背儿敲成三块，我和弟弟妹妹每人一块儿。几颗瓜子还不够塞牙缝的，倒是那块冰糖让我甜得差点儿忘了生日。我舍不得吃，用舌头尖儿舔了几下赶紧拿一片麻纸包起来揣进兜里。妹妹喂猪时不小心把含在嘴里的冰糖掉进猪食槽里，忙捞出来用嘴唇抿了抿，吐了口唾沫，又含进嘴里。小冰糖块儿到弟弟嘴里，咕噜就滚进了喉咙眼儿他还没弄清啥滋味儿，一股劲儿缠着我妹妹，眼巴巴瞅着她那含着冰糖蠕动的嘴唇，问：姐冰糖甜不甜？我看他那可怜巴巴样儿，从兜里翻出我没舍得吃的那块儿冰糖，咬了一半儿给他，特意叮咛他慢慢儿抿，不要象个八百年没吃过啥的饿死鬼。其实，我早就快馋疯了，心中还暗暗发誓：将来我挣下钱，一定把各样好吃的通通吃个够！
盼星星盼月亮，一直盼到天黑，门上贴了春联，窗户上贴了窗花纸，母亲才把柜子打开，取下竹篮儿，炕中间的小方桌上摆满了好吃的。我和弟弟妹妹放开肚皮吃，直到肚子填满，吃啥都没味儿才罢手。我总觉得不如偷来的好吃。
如今过年，我向孩子们讲起大年三十偷嘴吃的事儿，他们觉得不可思议，象天方夜谭象一个古老的童话。说多了就没人爱听了。可在我心里任何时候回味起来总那么浮想连篇、感慨万千。它就象我人生的一笔财富，为我终生开发和享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