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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

2023年12月19日

小说

口文/丁常保

新任的县委书记是在慰问向阳巷的下岗工人时见到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那个人的,尽管那个人胡子拉碴衣着邋遢地慌乱地从堆着衣物的脏沙发上爬起来。县委书记对自己的形象是很敏感的,一天里要从镜子看无数次那个得意非凡宽大英俊的面孔。这一次,他简直被震惊了,脑子里老是萦绕着那张脸。他第一次感到自己长了这张面孔是一种耻辱,一种悲哀

问题不止如此。

小小的县城是容不下半点可疑之物的,自从两张本毫无关系的脸被好事的记者合在一张影片里,各种神乎其神的流言蜚语迅速传开了。传播和争论的焦点只有一个:县委书记与双胞胎哥哥或弟弟如何是成为这样一种状态。我们可以想像各种说法的版本,但局外人只有快感而把痛苦留给了我们的县委书记。县委书记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没有一种可能能把自己和那个下岗工人联系起来。然而事实确实如此,如此雷同或者盗版让人不得不想到猫腻想到幕后的故事甚至想到真理。于是,出于澄清事实的必要,县委书记亲自登门拜访了那个“自己”。 

下岗工人再一次惶惑起来,但是马上,他气宇轩昂理直气壮地直起了腰板,那副得意的样子仿佛是亲娘曾有过什么非常的暖昧,让现在的那个人当了书记;而他浑身每个细胞里渗透出的视而不见的张狂,让县委书记很不舒服。就像第一次碰面后朋友们教给他的先入为主的策略,他的闷头不响的咄咄逼人终于使县委书记坐不定了。

县委书记说:“你为啥和我长得这么像?”

下岗工人说:“我娘死得早,要不她准知道。”

“我和你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现在是没有关系,你放心,我不会沾你的光寻你的不是。”

“我是县委书记。”

“我是下岗工人。”

县委书记无话可说。他灰溜溜地回到县委大院自己的套房,一头钻进洗澡间泡了起来。接着扇了自己几个耳光,觉得仍不解气,便把脸使劲往澡盆壁上磕。水便红了。

第二天上午,当县医院院长急匆匆地敲开县委书记的门,想要报告一个有些莫明其妙兴奋的消息时,院长看到县委书记用纱布胶带裹着的左脸时,瞪着眼睛张着缺了一对牙齿的大嘴说不出一句话。

“有事就说,别站着像个傻子。”

“他,他昨天也来医院包扎脸。是被砖砸的。”

“谁?”

“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

这下轮到县委书记惊呆了,一刹那间他觉得胸口被谁擂了一拳,出不出气来。他踉踉跄跄的挪移到桌边,瘫在椅子上。

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命运,甚至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这究竟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天诛地灭?他感觉到身心疲惫,二十多年的艰难拼搏几乎成了云烟,自己再也没有精力和心气来继续人生的辉煌。他从此坐立不安彻夜难眠食不甘味郁郁寡欢,整个人几乎垮掉了。

当然,我们的县委书记最最没想到的是,下岗工人提着一大摞东西来探望他。下岗工人显然没有受过送礼的专业训练,嗫嚅着嘴唇说:“听说你病了,我来看你。有脑白金、麦乳精和鸡蛋白糖。我走了,你好好养病。”

“你为啥要来?”

“不为啥。我不求你办事,也不沾你的光。我就觉着该来。”

下岗工人就像一缕青烟消失了,淡淡地,留下了县委书记心中疼痛,反反复复。经过这许多事,虚构的已成现实,何况根本无法复制的两张脸!认命吧,县委书记叹了口气。

也许若干年后,人们已记不得小县里这个离奇的故事,可是下岗工人的后代应该记得,因为有一位县委书记,在把自己的前辈安排后,永远地退出了中国的政坛。

历史上,从未有一个人以两种面目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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