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文/陆素平
在我生活中出现的第一枝情人节玫瑰，与爱情无关。
那个情人节，在拥挤不堪的公共汽车里，我好不容易抢到一个座位。我的身边站着一个男孩，手里拿着一束红玫瑰。他把花高高地举着，在挨挨挤挤的人群中力求一席之地。车跌跌撞撞，他摇摇晃晃，有人推他一把，有人瞪他一眼，他就不断地说“对不起”，他为什么不乘出租车呢？莫非这一束花已经用去了他全部的积蓄？或许这束花就是他一点一滴积蓄起来的梦想。
窗外，掠过灰蒙蒙的街景。车厢里，全是脸色冷漠、急匆匆上班上学的人。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城市，实在不是一束玫瑰的安身之处，而那束玫瑰偏偏又那么红。玫瑰灼灼的颜色映红了男孩稚气的脸，他的神色是焦急的，而当他抬头看看手中的花束，柔情就像流水一般掠过他的脸，他在想什么？是那个正在等待的女孩吗？女孩有没有玫瑰色的面颊？接过玫瑰的时候，又会有怎样闪亮的眼睛？她是不是也像年少时的我，用整个青春来等待爱情？
车猛地一停，男孩一个踉跄，花束撞在铁栏杆上。他来不及站稳就慌乱看花，发现它们安然无恙，便松一口气。他脸上的种种神情不禁让我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于是，我对他说：“你把花给我，我帮你拿吧。”
他吃了一惊，转头来看我，犹豫了一下，终于把花束交给我。
我双手环抱着玫瑰，尽量地小心翼翼。男孩可以站直了，却还是紧张，用背抵挡着整个车的压力，不转睛地盯着花束，仿佛随时准备扑上来保护。我向他笑笑，示意让他放松。他脸一红，很腼腆的样子。捧着这一束玫瑰，我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这些花是送给我的。那一刹那，我们像是一个整体，共同守护着一个完整的初恋故事。我们依然是两个陌生人，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惟有这一刻的默契。
到站了，我把座位和花一起给他，起身欲走。他突然说：“等一等。”我转身，一枝红玫瑰轻轻递到我手中。我不由呆住了：“给我？”他的笑容羞怯而又真挚：“今天是情人节，祝你快乐。”
忽然之间，世界变了，我们不再是陌生人，而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城市，由此也变得非常非常适合这一枝玫瑰。一路上，握着这一枝花，好像全世界的爱与关怀都在我手上，我快乐得像要飞起来。
春天，在这一瞬间落地生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