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
鲁迅的师长中,名垂史册的有章炳麟,鲁迅称太炎先生。以前读书人姓以外有名、字、号,对尊长是决不能直呼其名的,万不得已时只能称他的字或号。太炎就是章的字,他在日本教过鲁迅“小学”(语言文字学),是位大学者,大革命家,虽然性格有点怪僻。上私塾的启蒙老师叫寿镜吾,是个为人方正爱护学生的饱学之士。广为人知的是藤野严九郎,这是因为《藤野先生》一文多年来选入中学教科书的缘故。这里谈到的俞明震,可说知者寥寥,但他也还是清末民初几件大事中引人瞩目的人物。
俞明震,字恪士,号觚庵,籍贯为浙江省山阴县(今绍兴)。其父俞文葆,京兆中举,寄籍宛平,又到湖南做官,是个游宦家庭。俞明震生于清咸丰十年(1860),光绪十六年(1890)中庚寅恩科进士三甲六十二名,留翰林院,后任刑部主事。主事在部里列尚书(部长)侍郎(副部长)之后,相当于今之部长助理或办公厅主任。
光绪二十年(1894)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新任台湾巡抚唐景崧请调俞明震赴台襄助,俞毅然奔赴前线卫国。第二年马关条约签订,台湾割让日本,台湾民众群起反对,成立台湾民主共和国,以唐景崧为伯理玺尔德(总统),并推举俞明震为副伯理玺尔德;组织义军抗击日军登台。当年农历五月初,日军在台湾岛北底澳登陆,唐景崧在瑞芳领兵迎击日军,激战二日。俞明震身先士卒,阵中负伤,他的爱国热肠和英勇气慨,激励着全台军民。
光绪二十六年(1900),俞明震任设在南京的江南陆师学堂总办(校长)。这时鲁迅正在这个学堂附设的矿路学堂求学,就有了师生关系。这学堂是洋务运动的产物,为新式军队训练陆军军官,在当时是新事物。这位总办思想更新,许多教员都跟不上。鲁迅曾生动地描写这位师长:“第二年的总办(即俞)是一个新党,他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大抵看着《时务报》。考汉文也自己出题目,和教员出的很不同。有一次是《华盛顿论》,汉文教员反而惴惴不安地来问我们道:‘华盛顿是什么东西呀?……’”光绪二十八年(1902)陆师学堂毕业的学生中,有包括鲁迅在内的多名学生以两江总督刘坤一的名义派赴日本留学,俞明震于这年春天亲自把他们送到日本。
光绪二十九年(1903)上海革命风气高涨:爱国学社在张园演说、邹容著《革命军》、章炳麟发表《驳康有办论革命书》,而《苏报》又为之揄扬鼓吹;一时风起云涌,社会动荡。于是清廷查封《苏报》,两江总督派俞明震到沪捉拿章炳麟、邹容、蔡元培、吴稚晖等六人,这即历史上有名的“苏报案”。但俞明震思想新派,有意开脱他们,于是他以其子俞大纯名义密约吴稚晖来见(大纯与吴同在日本留学),透露消息,讽示他们逃离。吴稚晖没将消息转告章、邹,致使二人被捕,而邹容竟死于西牢;这使章炳麟吴稚晖二人终生反目成仇。俞的暧昧态度也为两江总督魏光焘所察觉,于光绪三十年将俞参劾。但到光绪三十三年,俞又被派赴赣南查处教案。后来俞至甘肃任提学使。
中华民国成立后,民国三年(1914)5月俞任甘肃省肃政厅肃政使,不久调至北京任平政院肃政厅肃政使,不久调至北京任平政院肃政厅肃政使。回京不久鲁迅就曾往参谒。俞明震曾参劾甘肃都督(省长)张广建,其时吴宓嗣父吴仲旗正被张广建扣押,在清华学校的吴宓曾企图晋见俞为父说情,没能见到。但俞的参劾有助于吴仲旗的释放。
俞明震在南京有住宅,在头条巷,名俞园,植梅甚多。他能诗,常与妹夫陈三立等人唱和,有《觚庵诗存》行世。1918年逝世于杭州,鲁迅曾送挽幛。纵观俞明震一生,热爱祖国,主张维新,有士大夫的正直与诗人的高雅,大抵是老新党一流的人物;辛亥革命后远离时代,以诗酒自随。
俞的后辈有许多著名人物,陈寅恪是他外甥,十六届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俞正声,是他曾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