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 张亚凌
心酸而成功的守望
五姑婆今年快70岁了，常常在晚饭后推着半身不遂的五姑爷去村边散心。长辈们都说，他们能走到今天真算个奇迹。
五姑爷性情豪爽又为人风流，凭着一身好手艺走乡串村，处处留情，对五姑婆也就越来越薄情，一年半载在家里呆不了几天。五姑婆似乎并不介意这些，只守在家里孝敬老人拉扯儿女，一任五姑爷使着性子在外面疯。
五姑爷是病重后不得不停下来才想起还有个可收留他的家。那年，他已56岁了。他觉得时间过得真快，——没顾上插手管，儿女都已成家立业，没来得及膝下行孝，父母已驾鹤仙游。病，是好了，人，却瘫了，——许是老天爷对他不恋家的惩罚吧？
一丁点都不能容忍丈夫有半点不是的我，曾满心不解地提起五姑爷的过去，五姑婆却是一脸平静——
“男人，就象贪玩的小娃娃。你和他手拉手走得好好的，他一看见路边有好景致就迷住了，管不住自己了，跑过去玩起来。你得等他，他玩腻了，自然就会跑回来又和你一道走。这一路上呀，好景致多得是，你得有耐心，要不他回来就找不到你了，得给他时间……”说话间，她皱纹间都洋溢着满足。
我理解了五姑婆为什么整天推着五姑爷还那么满足，——她是个成功的守望者，至少实实在在地拥有着五姑爷的今天！
爱与背叛的夹缝
被巷子里男人女人骂作“谁都可以穿的破鞋”的，是死了丈夫独自拉扯三个孩子的雪莲婶子。
还是在人民公社那会儿，修黄河大堤时，为救一个工友，玉刚叔被石头砸死了。那年，雪莲婶28岁，小女儿不满周岁，大儿子才7岁。
雪莲婶常到丈夫坟前哭诉，丈夫大大的遗像也多年如一日端放在桌子正中间，可这些似乎一点都不妨碍她和别的男人“好”。
雪莲婶先跟队长好，尖嘴猴腮不偷都像贼样的男人，哪能和高大英俊的玉刚叔相比？雪莲婶竟看中了。劳动时，雪莲婶往往能分到最轻的活，工分倒不少挣，还能抽空照管孩子。土地一承包到户，雪莲婶就和队长完全断了来往，又好上了个包工程搞基建的。用人家的钱将老大供到大学毕业，好端端的又翻脸蹬了人家。
于是，工作了的老大供老二，又一起供老三上学，日子倒也过得去。
如今，50多岁的雪莲婶，孑然一身。
我似乎也明白了雪莲婶为啥端端正正地摆着亡夫的遗像还常常跑到坟地里哭诉却又和别的男人相好的原因了，——玉刚叔是没人可替代的，可玉刚叔的责任却要有人来完成！
抛舍中的固守
玉兰姨是我母亲的远房妹子，我们两家同在一条巷子，住的近也就处的亲了，跟我母亲热乎得象亲姐妹。
她压根就不象农村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光洁。你漫不经心地瞥上一眼，目光就收不回来了。
玉兰姨并不娇气，裁剪刺绣犁耕耙〓，啥也难不住她，对了，我记得她还让一个讨饭的脏老婆子一起上饭桌吃过饭呢！
“以后再不许你们到那头去！”一天，父母沉着脸对我们姐妹说，“跟啥人学啥样，丢不尽的脸！”
我们也听说玉兰姨竟和宁五好上了，一脸疙瘩还是驼背已有妻儿的宁五！
后来，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你们能容忍我，这日子就过下去，你们让我咋样都行。不能容忍，就散伙！”据说避过两个儿子，当着公公婆婆、柱子姨父的面，玉兰姨如是说。
玉兰姨再苦再累，管教孩子伺候公公婆婆都很尽心，柱子姨父啥也懒得干，她也能容忍。
二十年后的今天，玉兰姨的两个儿子都大学毕业留在远方的城市里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很少回家，也许是羞于有这样的母亲吧？柱子姨父也走了五年了，60岁的玉兰姨还伺候着快90岁的婆婆。驼背宁五的妻子也在前年冬故去了，宁五的背更驼了，人也更丑了。他们并没有走在一起。
不过有几次，我察觉到，玉兰姨一看见驼背宁五，眼睛就亮光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