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白
欧阳修,字永叔,北宋文坛的领袖人物,是著名的“唐宋八大家”的中坚;官也做得很大,从地方州官一直到中央政府的参知政事,大概相当于我们今天的副总理级,算是名副其实的高干。他从政四十多年,几起几落,历尽曲折坎坷,但他始终光明磊落,坦荡为人,不仅赢得了同时代人的称赞,也留下了许多千年佳话。
据宋人叶梦得《避暑录话》记载,他任参知政事时,宋英宗让他推荐可以执掌国事的人,他在一份奏事札子上“荐可以为相者三人”即王安石、司马光、吕公著。这可是当时大出许多人意料的。就这三个人来说,当时对他可都是不怎么样的,而且多多少少还有些恩恩怨怨的矛盾纠葛。比如王安石,他比欧阳修小14岁,是个很傲气的人。当初他和欧阳修还没有什么交往,在学术观点上两人也不相同。欧阳修是朝廷大官,而且名冠当时。欧的学生曾巩,曾多次积极引荐王安石去拜见欧阳修,王安石始终不肯见。后来王安石入朝做官,他们见了面,欧阳修写诗:“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把王安石比做唐朝的韩愈,给予高度评价,可是王安石还有些不买账。再比如吕公著,欧阳修做颖州太守时,吕曾为他的僚属。但是,在当年庆历改革之争中,吕公著的父亲吕夷简位居宰相,把欧阳修视为范仲淹的朋党,将其既贬夷陵,再贬滁州,直接参与了迫害欧阳修。按常情说,他和吕公著有世仇。再就是司马光,虽同朝为官,实际上是欧阳修的晚辈了。在英宗为追认其生父的争议中,司马光正是欧公的主要对立面,而且对欧公攻击甚烈。但是,对这三个人的使用,提拔,欧公却毫无成见,“于晦叔(吕公著)则忘其嫌,于温公(司马光)则忘其议,于荆公(王安石)则忘其学术,世服其能知人”。
再一件事,就是欧阳修对于苏洵父子的提携推荐。按当时的社会风气,一个人要举进士,首先需要当朝名家的称赏和延誉才有可能成功。但是,苏洵父子当时远处边远的四川眉州,仅是一介布衣书生,并不为人所知。为了进京投考,他们首先去拜谒成都知守张安道,求其推荐。但是,张深知自己的声名地位远不如欧阳修,就推荐苏洵父子去京城拜谒欧阳修。其实苏氏父子并不知道,在庆历改革的斗争中,张安道正是欧阳修的政敌。当苏氏父子拿着张安道的推荐信到京求见欧阳修时,欧公并“不以安道荐之排其类”,仍然热情接待了苏氏父子,当年又适逢欧公主持学试,使苏轼、苏辙兄弟同榜题名,随后他看了苏洵投递的文章,又积极向朝廷荐誉了苏洵。由于欧阳修的宽宏大量和慧眼识人,热情提携延誉,中国文学史上就多了一位天才卓越的大诗人大文学家苏轼,也有了“唐宋八大家”的三苏。这恐怕也是后人应该感谢欧阳修的一点。
这是对待活人。欧阳修对已逝的人,无论其生前与自己有过什么过节嫌隙,仍然给予客观公正评价。据《能改斋漫录》载,有个叫江休复的人,与欧公是同时代的诗人,诗词书法选诣不错,但是一些与欧公不睦,尤其晚年著《嘉祐杂志》一书,“诋公尤力”,对欧公攻击也甚多。欧阳修的好友梅圣俞多次给欧提及此事,欧公始终连问也不问。后来江某去世,欧阳修还亲往吊唁,又向其家人主动提出由他来写墓志铭,在文章中竟无一字贬损江的话,给予了很公正的评价。其襟怀之宽阔,为人之磊落,绝非那种雀儿肠肚者可比。
这就是欧阳修的人格魅力,也是千年以来欧公为人敬仰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