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 宁红
儿子今年五岁，幼儿园的老师总夸他乐感好，听得我有些心动，便给他报了个钢琴班。每个周末的下午，我都要带他去老师家上课。
一位年轻的男老师，要求十分严格。每个手指的指法，每个音节的轻重长短，都必须做得准确到位。一首曲子，有的孩子很快就学会了，可比钢琴高半头的儿子，为摆好一个姿势，弹好一个音符，却要反复练习很多次。我坐在一旁，常常是又气又急，恨不得拽他的耳朵，或是敲他的手，有段时间我甚至怀疑儿子在音乐上的资质，想要放弃。
一次，他又弹错曲子，趁老师出去的间隙，我狠狠地骂了他几句，不争气的儿子突然哭起来，半天也哄不停。看来，琴是没法练了，老师瞅了瞅满脸尴尬的我，没有多说什么，让儿子站一旁，自己在钢琴前随意弹了首曲子。
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曲子，只觉得随着钢琴声慢慢响起，一种动听的旋律顿时在整个房间回荡。铿锵有力的节奏，变化多姿的曲调，流畅跳动的音符，让我内心有一种特别的东西缓缓地涌出来。儿子此时也已然不哭了，呆呆地盯着老师的手，凝神地静静听着，一动不动。不觉已到了下课的时间，儿子却不愿意离开，而以往他总是逃一般地跟老师说再见。后来我们又听了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弹了首曲子，儿子依旧很专心，脸上哭过的痕迹还分明可见。我无从知道他究竟听到了什么，感悟到了什么，但猜想一定是有某种神奇美妙的东西深深地吸引并打动了他，让他得到了真正的快乐。
那天，拉着儿子的手，在黄昏的阳光里，我开始反省自己。一直以为学钢琴最主要的是背谱子练曲子，却恰恰忽略了更重要的东西，儿子对音乐的感受。下个礼拜我还会送儿子去学钢琴，但不会再一厢情愿地非要把他培养成钢琴家，就让他去听一听，去看一看，去接受艺术的熏染，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一些动人的痕迹，在他长大后回想起来时，永不会忘记，这就够了。
大街上，有许多和儿子一样大的孩子，背着琴谱。旁边跟着父亲或是母亲，一阵微风吹过，我想让风儿把我的体会也告诉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