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东舫
当今的古董市场真是火爆得很。
陶瓷,玉器,铜皿,钟鼎,钱币,字画,砚台……形形色色,斑斑驳驳,令人眼花缭乱。然而,纵观这些“古”玩意儿,究竟有多少是真的呢?
市面上的所谓古董,大多不过是当代人搞出的膺品而已。许多古董爱好者常为此而烦恼。我要说的是,假古董的出现非自今日始,古人也曾一再上假古董的当。
清代著名学者毕沅,自夸精通金石古玩,慧眼识宝。一次,适逢他寿辰之日,某知县差其仆人送来十数方古砖作为寿礼。那古砖雅拙可爱,深得毕沅欢心。便对那仆人说:“我此次过寿,所收贺礼颇多,但比较起来,数你家老爷的所赠最为风雅。代我多谢你家老爷:承蒙厚意,劳苦至甚!”仆人听后,不由地得意忘形起来:“寿礼诚然是我家老爷所送,但小人于此亦出力不少。”毕沅询问其故,仆人遂将其主人和他如何觅旧本摹仿、如何在某处定做、如何上色、如何使之剥落、如何使之生苔藓等等,一一言明,不加避讳。总之,将其主仆二人如何制造假古董的过程“夸耀”了个不亦乐乎。毕沅听后,勃然变色,拂袖而入,众人皆掩口窃笑。
光绪皇帝的师傅、军机大臣翁同和,古称饱学之士,古董诸物尤其嗜好。一次,他见一商贩手中持有古瓶一枚,但见古色斑斓,而且其质甚轻,疑是秦汉以上古物。问其售价,答曰三千金;还以半价,不肯。翁把玩手中,爱不释手,终以二千金成交。翁欣喜异常,回家将那古瓶置于极醒目处,贮水养花,并在当晚便迫不及待地邀集宾客佳友于家中,饮酒赏玩。酒数巡后,一客起近瓶侧,低首观赏。忽见瓶壁有水渗出,颇为惊讶,不觉以手举之,那瓶竟然应手断烂。客大骇,细辨瓶质,乃熏黑硬纸而成!众人看后,不由哄堂大笑。而翁同和本人,只得苦笑一声,收起“古瓶”弃之窗外。
无独有偶,连大名鼎鼎的总督张之洞也曾上当受骗。此公嗜古成癖,广为收罗。曾有一段时间,身为湖广总督的张之洞因故在京滞留,闲来无事,便携一仆漫游琉璃厂,自东口至西口,凡古董店肆,必入一观。一日至某店,见其宅内亚字朱栏中置一陶制巨瓮,形既奇诡,色亦斑斓,碧苔紫藓,斑驳古拙。其后映以大镜,更显光怪陆离,绚烂夺目。细视之,四周皆篆籀文,如蝌蚪,不可识。瓮中碧水漾漾,金鱼数头、游于萍藻之间,甚为自得。张之洞逡巡良久,不忍离去。遂问店主此为何代物,店主答曰:只知它曾久踞明代宫禁中,闯王入京,崇祯自缢,宫禁残破,此瓮遂跌落民间。几经沧桑,终成本店镇店之物。至于它制作于何代何年,则早已久远而不可考矣。问售价几何,店主摇首说此瓮乃是至宝,除非万金,否则是不卖的。张之洞怅怅而回,叨念古瓮,夜不成寐,第二日又早早去了那古董店中。如此往返者再三再四,还价而讨价,讨价而还价,最终店主索金五千而“忍痛割爱”。此时,恰逢张之洞回任湖广之命下达,遂以厚毡包裹巨瓮周身,雇健夫八人抬置车上,远载抵鄂,置于宫寓后庭书房之外,仍以朱栏护之,且注清水于内,养金鱼十数尾。安排甫定,张之洞立招鄂中官吏之博雅者来寓,观赏巨形古瓮。诸吏皆莫知此瓮之制造朝代,唯有同声惊叹赞誉而已。数日后的一个晚上,张之洞酒后高卧,忽天降大雨,且夹有冰雹,势如奔马。天明后张之洞起床踱至庭前,但见那巨形古瓮已经委地成泥!张之洞跺足叫苦,懊悔不迭,大骂店主以假充古,连他堂堂张之洞都敢哄!正在这时,有幕僚来访,问起古瓮,张之洞说:“已物化矣。”幕僚惋惜不已,张之洞则自我解嘲地笑道:“没花万金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亏得他财大气粗,故而交了十分昂贵的“学费”也尚能故作轻松地调侃一番。
这些号称饱学之士的前人们,上当上得是如此低级,怎不令人哑然失笑。那个时候的古董已是假多真少,如今的古董市场可想而知,所以今日之博雅君子们保持一个平衡而恬静的心理状态十分必要。既然前人屡上假古董的当,那么今人就不应该重蹈覆辙,因为今人的精明理应更胜于前人,高科技造假,更是无敌可匹。大千世界,古董何在?真正的古董是文物,在博物馆里,受国家法律保护,与你压根儿无缘。在假古董的海洋里若淘得几件东西上来,只是因为你喜欢那仿古物儿的拙朴可爱,而不是因为它是古董——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条是,它的价钱也很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