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文/刘珍妮
继母是个年轻的女人。
我恨她。都是因为她的到来,才让我父亲痛下决心,与我母亲结束了那段无爱的婚姻。那个时候,我母亲已经从家里搬出去两年之久了。我父亲一直没有答应在离婚书上签字。后来,继母走进了父亲的视线。
父亲这次是迫不及待地找母亲商量离婚的事。与母亲办完离婚手续的那个下午,父亲一副解脱过后的清爽,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我虽然赞同他们离婚,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可继母妩媚的身姿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还是认定是这个女人拆散了我的家庭。至少,她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她不算个第三者,也算是上第二点五者什么的吧?如果没有她的出现,父亲不会忍心让我成为别人的继女。而继母仅仅比我大两岁。
我在工厂上的是四点班,以前我住厂单身宿舍,可自从继母来了,我坚持每天晚上十二点钟回家去住。我家住房很挤,父亲和继母住在东边一间,我住在西边一间,中间是过道兼厨房。每次下班,我从胡同口就把自行车铃按得很响,叮叮当当一路一定搅醒了他们的好梦。
我走进院子,就大声咳嗽。每次我一进院门,走廊的灯就自动亮了,这时候我心里暗自得意,父亲总算心里还有我。我知道他最疼爱我。灯绳开关就在父亲屋里,每次肯定都是父亲为我拉亮灯的。每次见到灯亮了,我的心中就充满幸福。
每天早起,看见继母一脸的疲倦,红肿的双眼,我心里就特别的开心。那些日子,我故意和她过不去,我总想和继母吵架,甚至可以扔掉眼镜,扔掉斯文,像个市井泼妇一样歇斯底里骂些非常难听的话。
不幸很快就又降临到父亲头上,和继母结婚不到两年,父亲就得了绝症。不久,父亲就告别了人世。
那间小屋里从此再没了父亲的笑声,有的只是孤寂和清冷。那天晚上我下夜班,刚进院子,走廊的灯就亮了。我很纳闷,午夜时分,熟睡中的继母怎么会一下子从脚步声判断出是我回来了。
第二天,继母早早起来,她说她要搬走了,那根灯绳已经接到了外屋。每次下班,一开门便能摸得到。什么?两年来难道都是继母为我拉亮的灯吗?
后来,我知道了继母的一切。继母原来是父亲的学生,父亲两年前得了癌症,继母是知道的,她用一个少女最宝贵的爱情,想挽留住父亲的生命。可父亲还是去了,但父亲是带着微笑离开人世的。在他生命的最后两年,他是幸福的,因为他得到了人间最珍贵的爱情。
那天我找到了继母教书的学校,那也是父亲工作过的地方。迎着那么多诧异的目光,我叫了仅比我大两岁的继母一声“妈妈!”继母流泪了,在她的父母反对她嫁给我父亲时,她没有流泪,在备受我刁难时,她没有流泪,甚至在我父亲临终时,她也没有流泪。可现在,在她只听到了一声“妈妈”时,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
有时我想,人世间爱究竟为何物?继母用行动给了我回答:爱,其实就是一盏灯,永远为别人亮着,照亮别人的心灵。
继母就是为我和父亲亮着的一盏爱的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