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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书证书的札记

2023年12月19日

□高信

关于柯仲平在延安朗诵《边区自卫军》。《狂士柯仲平》说:“有趣的是,篝火晚会上朗诵这首诗时,柯仲平又爆发了狂态。去听的人里面,有毛泽东。诗太长,读到一半时,有人坐不住,走了。毛泽东也想走,被柯仲平一把拉住,执意要他听完。毛泽东只好重新坐下,听完,临走还带走了书稿。两天后,毛泽东派人将诗稿送还柯仲平,上面批了几个字:“此稿甚好,赶快发表。”谈这段记事,我先否定掉篝火晚会一说,延安历来水缺树少,又是战争年代,绝然不会架起树枝,大烧篝火,这显然是作者的凭空想象。其次,毛泽东同志未听完柯仲平的朗诵,就学着已走的人那样也想走人,未免失礼,更无领袖应有的大家风范,真好像把自己等同于普通老百姓了,于情于理,恐怕都讲不下去。更出人意料的却是,柯仲平放下诗稿,一下子把毛泽东拉住,“执意要他听完”,毛泽东呢?无奈地“只好重新坐下,听完”,如果真是这样,毛泽东,尽管已是伟大领袖,心中窝火,我辈普通百姓也是不难推想的。而柯仲平这边,挽留毛泽东这样的听众的办法竟然是“一把拉住”。革命队伍,固然不讲什么尊卑,但上下之别即使在延安时代,也还是存在的罢,柯仲平如此举动,未免失态得离谱,再好的诗,也没有强拉人听完这个道理,更何况是强拉领袖来听。这于情于理,显然也荒唐得出格,我想,这段描述大可怀疑。于是翻书,咱们以书证书试试。先看柯兰的回忆再看朱子奇的回忆,柯、朱二人当时正在延安,又与柯仲平十分熟识,固然他二位不一定在朗诵现场,听到当时的传闻(而且是这样石破天惊的传闻)一定不会有大的走样。柯兰在《怀念之树长青》(《战地》1979年第6期)里说,晚会是在延安印刷厂举办,毛泽东也去了,时间从晚上七点到十二点,柯仲平的朗诵节目排在最后。柯仲平看夜已过半,而诗稿尚未过半,心里很急,怕时间太晚“便在煤汽灯下,一边擦汗一边笑着问坐在第一排的毛主席:‘时间太晚了!就不朗诵了吧?’当时毛主席回过头看了看会场,问:‘你的诗,还有多少?’柯仲平翻了翻拿在手里的一厚叠稿纸,摇了摇头,说:‘不行,还有一大半。’他的意思是不想再朗诵了。可是毛主席却显得兴致勃勃地说:‘把它朗诵完吧!’于是,诗人爽朗地笑了,又重新飞舞起手臂,大声朗诵起来……毛主席一直坚持听到下半夜,一直到听完他的全部朗诵。毛主席亲切走到台边,和诗人柯仲平热烈握手,并点头称赞之后,才走开的。我当时看到毛主席对诗人如此爱重,激动得两眼闪出了泪花。”柯兰是目击者,笔调细密,人情人理,应是信史。但也只是一家之言。朱子奇同一时期,也有一篇回忆文字《‘个个同志的岗位都朝中央’》(《陕西日报》1979年10月20日)写得简略一些,说,1938年夏天的夜晚,新华印刷厂举行星期六文艺联欢会,“毛主席和党中央其他领导同志兴致勃勃地在听柯仲平朗诵他的长诗《边区自卫军》。毛主席听完后,把诗稿带走,批了‘此诗很好,赶快发表’几个字”,不久,《解放》周刊,分两期发表了这部长诗,党中央理论刊物连续两期发表一部长诗,确实是空前的不平常的事情。还有一位刘御是亲眼见到毛泽东批示的:“有一天,我到他(指柯仲平)那里去玩,他便把这首诗给我看。首先引我注目的是原稿第一页右下角有这么几个毛笔字:“此诗很好,赶快发表。毛泽东,”。原来是毛泽东同志听了他朗诵此诗之后曾把诗稿索去看,送回来时批了这么几个字。”(《山梅》1983年第6期)。而柯仲平1962年12月3日在一次学习的发言中,也说到批示一事:“《边区自卫军》写成时,主席看了,给我写了信,说‘此诗很好,赶快发表。’就在《解放》周刊第41、42期上连载。”事情到此,可以尘埃落定:毛泽东并未不听完朗诵就想起身走人;柯仲平并未一把拉住毛泽东,非要他听完再走;毛泽东的批示是“此诗很好,赶快发表”,而不是“此稿很好,赶快发表”。《狂士柯仲平》中的撰述从何而来,不得而知,以书证书的结果,基本上可以证实断定“狂士”中的撰述即使不是凭空杜撰,也是耳食之言罢。

临末再加一点尾巴,柯兰、朱子奇等人都说这次晚会是在《解放日报》社新华印刷厂举办的,为误记,应是延安中央印刷厂。老同志的回忆,细故不敢求之太苛,大关节信实则是无疑。

抄了一通旧书,自问总是以书证书证出了《狂士柯仲平》中的舛误。其实,时下书刊中亟需一证的文字,也是数不胜数。我有望于作者的则还是一句老话:下笔应当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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