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小雪 口述 金郁 整理
由女王降为“妓女”
若是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最爱的一个人不是现在的老公,而是我的前夫。我今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重新回到他的怀抱,回到我们原先的家,我;儿子、他,真正的一家团圆——你肯定会问:既然这样爱他,何必当初?
是啊,想起当初,我追悔莫及。有多少个深夜,我曾梦一样地回到当初
我和向辉是同学,读书写作,爱好相同,才貌相当,视野之内,好象就我俩般配,于是我们就走到了一起。至于什么叫爱,结婚十年,我却始终没有答案。我们的生活一开始就缺乏激情,这意思我后来至少流露过三次。向辉却很满足,并说:“要是你突然失去了我,你就知道什么叫爱了。”
就这么一句话,打动了我。毕业我没回重庆的家,而是随向辉回到广西。他分到电视台,我在白报社。婚后不久,我生了个儿子。向辉在家里是独子,因此一家子,包括小姑子向丽,都宠着我,对我高看一眼。
向辉号称电视台三大才子之一,领导重视,意气风发。儿子有保姆管,我的工作是编采写一条龙,自己学的就是喜欢的新闻专业,所以再忙再累也不觉得辛苦。回想起来,结婚十年真是温馨美好的时光,令我终生怀恋。
直到刘鹏出现,打破了常规。
刘鹏是本地汽车城的老板,我的采访对象。版面主任下达任务时,向我简单介绍此人情况:本市最早发起来的千万富翁,黑道白道都走,农民、小学毕业,典型的花心大萝卜,周围莺莺燕燕不断……
我奇怪,这是一篇应时的小稿子,说这么多干嘛?
见到刘鹏不久,我就明白了主任的用意。刘鹏喜欢女人,尤其喜欢漂亮的女人,我好歹是报社的大牌记者,长得也算有点姿色,只是阅历太浅,主任的话是在给我打预防针。
主任的担心果然出现了。
那天采访还不到半个小时,话题就偏离方向。我不知道那天我的外表举止有何不妥,触动了他的哪根神经。
和向辉过了十年中规中矩的婚姻生活后,我得承认坏男人的口不择言,击中了我的虚荣心,让我脸热心跳。
接下来就是穷追。每天开着他的本田堵在报社门口,等我下班送我回家。电话、鲜花、情书(小学毕业居然不耽误写情书)。俗透了的老套子,居然让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少女症发作,误以为真的爱情来到。他身上所有的缺点,有关他所有的丑闻,都成了可以辩解的证词,当然,提供证词的辩护律师就是我自己,是我那颗不甘于平庸生活的心。
有哪个女人足够理智,可以抵御这样的死缠猛追?我想,只要有机会,被诱惑的机会,女人天性里的心魔就会被引出来,让她看不清真相。
在家里我是孩子妈,是好媳妇,在刘鹏面前我却是个小女孩,是个被宠的小公主;在丈夫面前,我是不变的妻子,我们的感情之树从结婚那一刻起,已经一劳永逸,不必再浇水施肥。在文化层次不高的刘鹏面前,我突然还原成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我的一颦一笑都有人关注。
这就是喜新厌旧的开始吧。他比我大六岁,留着小胡子,长得像电影《飘》里面的男主人公白瑞德,我想像自己就像是郝思嘉。
刘鹏离了婚,他说只有这样才有资格向我求爱。前妻和他离婚后不到半年,查出胃癌晚期,很快不治。
我也提出离婚,向辉二话不说,就签了字。到现在我都恨他。为何一点也不挽留?我更恨自己的轻率。我们的事儿在省会新闻圈,结结实实爆了一个大新闻。人人都知道我抛弃结发丈夫,跟一个大款跑了。刘鹏的商界朋友,却只以为刘鹏是“富贵易妻”,一夜暴富换老婆,对他们中的很多人是常事,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贵重的花瓶。
可谁想那么多呢,我和刘鹏当时的状况如同腾云驾雾,两情相悦,度过了终生难忘的二十天。
生活马上就流露出它的真实面目,让我看来,何其狰狞!蜜月刚刚结束,刘鹏就故态复萌,开始不着家。不仅他原先追我的那股劲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痛改前非的誓言也成了肥皂泡。女秘书、女司机、女保嫖,动不动就前呼后拥,去老地方寻欢作乐。
我在家里的角色,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从被高高在上观音菩萨般供着,一下子变成了弃妇怨妇。他的女秘书蕾蕾撇着嘴冷笑说,他对每个女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得不到手的永远是好的,到手的就是一钱不值。在他眼里“女王”一旦和男人上床,和街头的妓女差不多,“还以为你把他剖肠换肚,改变成另外一个人呢!”
屈尊赔罪赎不回原来幸福的家
昔日骄傲的“公主”,如何忍受得了落入如此境地?!我们离婚了。他给了我100万,算作补偿。然而,这100万并不能使我的灵魂有所依靠。
我清楚地记得,今年三月三那天下午三点,终于拨通向辉的电话,一时间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我一开始只是哭,哭得发昏,整个话筒都是我的泪水。我告诉他一切都是我错了,我不该伤害他,伤害这个家,也伤害了自己。我求他原谅我。奇怪的是,向辉在电话那头知道是我,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他静静地听我哭诉,不问,也不伤感,也不愤怒生气,好像成了一尊石头雕像,任电闪雷鸣,什么反应也没有。我又连打了三次电话,他都是这反应,我能肯定电话那头是他,是和我在一起生活了十年的男人,但他的沉默让我恐慌,心里发虚。无奈,我给向辉写了一封长达二十多页的信,回忆我们四年相恋,十年夫妻恩爱,忏悔我的罪过。这封信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开车去寄宿学校接回儿子,一路两眼模糊,儿子经历了这场家庭变故,好象也突然长大懂事了。我克制不住自己,在家里将两次感情的缘起发生,我在这中间的心路历程——向儿子做了交代。不到十岁的儿子,见妈妈向他求助,像个小小男子汉:“妈妈,我去说,爷爷奶奶都听我的,爸爸也听我的,小姑姑也听我的。爷爷奶奶总是说我就是他们的命根子……”我猜那一刻,儿子小小的心里,一定充满了对有一个温暖完整的家的强烈愿望,哪个孩子不希望和亲爸亲妈在一起生活呢?哪怕妈妈犯了错误。想到这一切都是我亲手打碎的,现在却要求一个小孩子来弥补使它破镜重圆,我的心满是歉疚。
我想,我是彻底伤了这个男人的自尊啊。任何女人的插入,都不可能代替我们俩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感情,但是男人的尊严让他不能回头。
一个狂风暴雨之夜,我的心同样迷乱,我告诉向辉我马上过去找他,他打我骂我都行,要是他还不解恨,可以亲手杀死我,我也无怨。
他终于开口了,非常坚决的口气,他不见我。
我已经毫无尊严,浑身泥水进了电梯,半蹲半跪在昔日的“家”门口,一旦走了就再也回不去的家啊。我一遍遍用手机拨着那个熟悉的号码,耳边清晰地听到屋里电话铃声大作,他就站在门口,用哭腔恳求我:“再也不可能了,你走吧!”
你走吧。他又说了一遍,好像整座楼都听见了我的耻辱。走?我能走到哪儿去?那一刻,我已明白,今生今世,向辉是不能原谅我接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