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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情感沼泽重拾做人尊严

2023年10月02日

□文/罗莉 口述 金香郁 整理

罗莉近照

当耀华突然提出离婚时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颤抖着望着他,哑着嗓子问:“你是开玩笑吗?”“不是。”他冷冷地转过身。我突然大哭起来,对他喊:“为什么?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谁?她是谁?”他阴沉着脸,轻轻一推,就把我推到了沙发上:“她是谁不重要,离婚协议书给你,我不会亏你的。”我泪流满面地抬起头,身上飘着两三片薄薄的纸,承受他抛给我的最后一个鄙夷的眼神和重重的摔门声。

不知在黑暗中蛰伏了多久,我挣扎着爬起来。命运待我何其丰厚:家境优越,父慈母爱,一帆风顺地读到硕士,然后遇到这个事业有成、英俊多情的丈夫。偶尔也曾害怕过物极必反的轮常,却想不到来的这么快。婚后3年,我在即将迈进30岁门槛的时候成了弃妇。我拾起那两页纸,他真的待我不薄——房子、首饰、50万元的存折。从婚后即遵夫命辞去教职算起,他整整锦衣玉食养了我3年。以这么优厚的条件遗弃我,的确也算“恩至义尽”了。

天放亮时,我开始收拾行装。在这间金丝笼里我曾经舍弃了自立的资本,任他把我的自尊如此不屑地撕成了碎片,那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蹲下去把这一片片自尊捡起来,我还要依靠它们活下去。

买份报纸,我数了数随身带的钱,564.58元。手提包里的4份证件,是我的身份证、高中证、本科证和硕士证,这些就是我闯天下的全部资本了。按照报上的求职广告奔波一天后,我把本科证和硕士证揣进包里。当我最后站在扬子酒店——一家五星级宾馆里时,只是简单地陈述:“29岁,本市户口,高中毕业应征客房服务员。”脂粉不施的脸简朴的牛仔装让我通过了客房经理的测试,交出500元押金,签下了3个月的合同。

在接下来的一周培训期内,我每天都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只有当肉体上极度酸痛时,我才能让自己忘记精神上的痛苦。受训期间,总有几名主管级职员间或来检测成绩,我们被告知这是经理们在挑选部下。其中一位30多岁的女子最引人注目,消息灵通的学员们嘀咕说她是高级客房部经理陈小姐,她手中握着一个人人垂涎的贵宾服务生名额。我对此只是继续尽善尽美地改进我的受训技能。培训期还末满,教官就很兴奋地告诉我:“明天8点到15楼高级客房经理室报到。”这份工作并不像外人想的那样好,只不过由普通的蓝色制服换成绿色,标志着是高级客房部的“高级清扫工”。第一个月下来我无功亦无过,平平安安地领到了1200元工资。离家出走了30天,我终于能稳稳地拿起电话,拨通家里的号码。爸妈高一声低一声地在话筒里喊着:“孩子,你在哪儿?有什么委屈回家来,还有爸妈呢?”我咬咬牙,搁下了听筒,原以为已经流干了的泪水又一次不争气地滑下脸庞。

接下来的英语强化训练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所以我成了楼层柜台小姐,薪水上调25%。那天晚上,当我第3次接到那位美国旅游团某先生的骚扰电话后,我拒绝像前几班小姐一样息事宁人,分别拨通了陈小姐和旅游团长的电话,然后我掐准时间,应约来到此先生房中。在他情欲难耐之际,及时为陈小姐和团长打开房门,把那一把他刚塞给我的美钞痛快淋漓地甩到他脸上,嘴里却温文尔雅地用英语说:“对不起,这是中国,我们不提供您要求的特殊服务。”刹时间,两位白种人脸上的神情让我快意地想大笑。为这即使丢了职位,也值!

第二天,我被叫进经理室。我是以一种“慷慨就义”的姿态走进去的,陈小姐却只是从文件上抬起头,很平静地问我:“有本科证吗?”“有。”“英语几级?”“六级”。猝不及防的我只能同样用诚实平淡地作答。“从今天开始,你升作高级客房部领班,月薪2800元,我会通知人事处的。”“为什么?”我愕然了,这不是我预料的结局。“因为你智勇双全,为中国人争得了面子和尊严。”

于是我从绿色制服变成了银灰色套装。

12月的一天深夜,我仍是标准打扮地等在清冷的前厅里准备迎接一个夜机到达的台湾商贸团。前台领班王小姐突然指着地上的一大片污迹朝柜台服务生们骂起来。几个女孩赶快抬来水桶拖布,使劲擦试却无济于事。我焦急地看看表,客人们快到了,绝对不能让他们面对这样一种混乱不洁的场面。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卷起袖子,跪在地上开始示范如何用肥皂加清洁剂去污,王小姐一把拽起我:“你干什么?我们是领班啊!”我甩开她的手,“可我们也是从服务员干起来的,这关系到酒店的荣誉。”我们像机器人似地狂干了一刻钟,当我爬起来时,膝盖处的丝袜已经磨破了。顾不得稍作整理,我急忙指挥女孩子们收拾好残局,大门处王小姐已经笑颜似花地迎接客人了。我躲在厅柱后刚刚疲惫地喘出一口气,柱前却突然闪出一位男士,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马挺直身体脱口而出:“晚上好,先生。”一块雪白的丝帕递到我面前,“擦擦汗,去休息吧,领班,你的丝袜破了。”我诧异地抬起头,那是一位很健硕的先生。黄皮肤,但面部轮廓却很深很俊。退后一步,我低首垂眉:“谢谢。晚安,先生。”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开。

第三天,酒店召开全体领班会议,会议室主任位置上坐着的是一位30岁出头、有着混血儿英俊相貌男士——扬子酒店的美方代表、总经理何约翰先生。会议宣布解雇前厅领班王小姐。

散会后,我被陈小姐带到了总经理室。何约翰隔着宽大的办公桌沉吟地注视着我:“能简单地说一下简历吗?”“是,”我站得笔直,“八字以概之:读书、结婚、被弃、求生。”他笑了,嘴角翘得很好看:“从高中到本科,你的学历可谓一日千里,能告诉我一个确切的终止吗?”“欧美文学硕士学位。”他站起来,向我伸出手:“我需要一名行政助理,陈小姐推荐你,你现在就走马上任吧。”我没去回握只是问:“为什么?”“因为你是一名能亲自跪下去为酒店擦地的领班。”

我的一身黑色套装代表着我的高级管理人员身份,我成了酒店一个“灰姑娘”传奇。短短半年,揽镜自问,我已脱胎换骨,恍若再世为人。

何约翰采纳了我的一项合理化建议,凡酒店高级职员每月必须与普通员工一起工作一天。周五全市外商招资洽谈会要在酒店召开,处理完准备事宜,我换上蓝色制服,到餐厅开始我的“员工”生活。轻盈地手端托盘游走于逐渐客满的大厅,一双锃亮的“老人头”突然映入眼帘。我近乎恐惧地缓缓向上望,那张熟悉的脸突兀在眼前,耀华正惊骇怜惜地望着我。托盘上的杯碗轻轻地“叮当”了一下。我的脸上浮起了职业性的微笑:“对不起,请让一下。”我飞快地退入后台,却被健步追上的他一把握住手臂:“这半年你在哪儿?知不知道我和你父母找你找得快发疯了。”我冷冷地望着他,不答。“为什么要这样呢?离婚的事我们可以慢慢谈。”他眼中出现了一丝温情。“不,我不想再拖下去了,明天下午3点,我会去见你的律师。”我轻轻然而坚决地推开他,强作镇定地走进办公室,我发现自己双手颤抖得无法解开制服的纽扣,但可以自慰的是我在他的面前并没有塌下脊梁。

耀华也适逢晚上的酒会。我以总经理助理的身份笑语嫣然、优雅自如地周旋于宾客之间。当我独自站在露台上时,我并不惊讶地从他手中接过那杯马丁尼。“对不起,让你吃苦了。”“不。如果不曾走出来,我会一直以为自己只能是一个架着双拐走路的人,是你突然抽掉了我的拐杖,使我发现自己不仅不会跌倒,而且能一步一步地走得更为坚实。为此,我该谢谢你。”他转到我对面,深情地注视着我的眼睛:“我一直在想你,在担心你,本以为已经厌倦了那种温情无波的婚姻,但你走后才发现自己失去了一个多么宝贵的港湾。我仍然爱你,回来吧,让我们重新开始。”

一宿无眠。我庆幸自己不曾在刹那间再度投入耀华张开的双臂。我不矫情,3年夫妻他负我伤我,但我的心仍在他身上。即使如此,自尊让我绝不可能再回头。我是什么?是他厌倦时可以随意逐去念及时又可以抚爱的宠物吗?半年前我含羞带辱走出家门,哭湿的枕巾、跪破的丝袜重新组拼起的自我与尊严,难道只为了一份任意取舍的重为人妻的资格吗?耀华是变了心,而我是心变了。前者不过是限于一个人一宗事之喜爱转移,后者却是整个人生的走向改变。

翌日下午去耀华的律师那儿,交给他的离婚协议书简单明了,无任何条件。

外面风和日丽,春光融融。半年前我绝然结束一段生活,擦干眼泪往前走,但未曾想到进一步居然如此海阔天空。感谢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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