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孙军
我最爱啃骨头,我却不能啃,只能流着口水看着别人啃。这个别人是我的哥,他啃骨头的时候,我们弟妹几个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流口水而已。
那时,我家穷,全家七口人,只有我父亲一人上班,因此只有在过节甚至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我们才能啃一次骨头。而那时好像也公平,大家都是一小碗。可是,自从我哥上了班以后,我们有时在不过节的时候也可以啃骨头了。可惜,只有我哥能尽情地啃,我们其他人只能啃那么一点点。
每到炖了骨头后,妈妈就从锅里捞出一小碗搁在灶边,那是给哥留的,而锅里剩下的不足一小碗的骨头,则加了土豆和大白菜继续煮,这些就是我们其余六人的。不到一小碗的骨头六个人分,因此分到每人碗里的骨头只有星星点点的骨头碴子而已,而哥的那一小碗,又红又肥!同样是兄弟,却如此对待,这是多么不公平啊!
我很不服气,就领着几个弟妹问妈:“凭啥?”妈说:“凭他干活苦。没有他干活,你们连骨头星子也见不到!”那时,我哥刚刚当上挖煤工人,在井下干活。但我们几个不知他苦不苦,只知道他啃又红又肥的骨头,我们舔骨头星子,因此妈并不能说服我们,我们依然抱怨。妈只能抹眼泪。
有一天,妈说:“你们想和哥一样啃骨头吗?”“当然想。”“那就跟我上山去。”妈把我们领到采石场,领了筐子扁担,让我们打石子,把大小不同的石头打成核桃一样大的石子。“打吧,打够一立方米能挣八块钱。”妈说,“那时你们都有骨头吃。”
我们就打,可是,打了一会儿,弟弟妹妹们不想打了,跑到一边去采野花去了,但我坚持打,可是不久,虽然我戴着手套,我的手也磨出水泡了,就决定宁愿不啃骨头,也不再打了。妈帮我挤破了水泡,让我在一旁看,她自己打。此时正是酷暑,妈打得脸上的汗水黑一道白一道地流下来,我有点不忍:“妈,我们不啃骨头了,您别打了。”妈却说:“要想吃好的,就要受累!”手不停地打。我此时毕竟十二岁了,不忍心这样看着,就帮着打。
到黄昏时,我们打了两立方米,挣了十六元钱。
晚上,我们每人面前都摆了一大碗又红又肥的骨头,大家吃得很香,尤其是弟妹们更是香得满嘴流油。我就忽然问妈:“您不是说要想吃好的,就要受累吗?可他们几个!”我指着弟妹们,“什么也没干,却照样一大碗!”妈说:“他们小,妈和你替他们累了,到他们大了,要想吃好的,就得自己受累了。”
妈现在已离我们而去了,但妈的话却刻在我的心里。要想生活得好,就得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