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 王英华
其实,我并不曾吃过奶娘的奶,之所以叫她“奶娘”,是因为二十年前她曾母亲般无私地养育了我。奶娘住在终南山一个偏僻的小山庄里,我的母亲当年响应毛主席“扎根山区、建设山区”的号召去那里教书,奶娘是学校的近邻。值得奶娘骄傲与自豪的是她一生照看过十二个孩子,姐姐和我就是她的第十一、第十二个。那时候,我母亲也很辛苦,父亲在遥远的外地工作,她一边要给学生上课,做家务,一边要带只有二三岁的我们,据说奶娘隔着窗看见被锁在房子里哇哇大哭的我们,含着泪自愿领走姐姐和我,这一领便一发不可收。
在那个动乱的年代,许多家都存在吃不饱的问题,而我奶娘,具有聪慧的理家才能,用她勤劳的双手在房前屋后种瓜种豆,养鸡养猪,日子过得殷实滋润。
奶娘照看我们说过不要工资,宁愿翻脸也不要,同样憨厚的母亲想着办法报答奶娘:给她和奶爸购买当时最时髦的条绒布料,以及山里平素见到吃不着的南方瓜果点。母亲说,奶娘是个勇敢而坚强的女人。20世纪60年代,作为第一任村支书的奶爸受到冲击,每天干完活还要被拉出去批斗,甚至拳脚相加。我的奶娘最见不得奶爸受冤受苦。在一次批斗会上,她发疯似地冲进会场,大声叱责那些对奶爸下手的人:“你们一个个摸着胸口想一想,咱们乡里乡党这么多年,你们谁不了解老晋的为人?现在有人要陷害他是反革命,你们全信,那你们自己的政治觉悟又在哪里……谁再敢动手打我家老晋,我就同谁拼命!”望着慷慨激昂的奶娘,众人面面相觑,批斗会草草收场。奶爸竟在以后的批斗中只是象征性地“交待”一下问题,免受了许多皮肉之苦。听母亲讲述奶娘的事,回头再看我勇敢泼辣的奶娘,眼里自然又多一层钦佩和敬意。
七八年中的大多数时光,我们是和奶娘一起度过的,及到母亲的调离。
还好,我们与奶娘并不因此割断母女般的情义,奶娘经常捎来自产的瓜果蔬菜,每次逢寒暑假,我们母女三人的第一站肯定是回到生我养我的大山里。在母亲最困难、最需帮助的时候,走来了我宽厚仁慈的奶娘,给予我们母女三人无数关心和深爱,母亲在切切挂怀的同时,教育我们牢记奶娘的拳拳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