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妹·
关于贺兰山,最早是在岳飞那首豪气干云、气壮山河的《满江红》里知道的:“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于世居中原的人们而言,贺兰山多少有点异族的味道,伴随着这个词浮于脑际的该是发型怪异、服饰奇特、膻味浓重的蛮夷形象。
七月份,我千里奔波,站在贺兰山脚下。浑厚莽苍的贺兰山,兀立于天地之间,头上是湛蓝的碧天,脚下是荒凉的戈壁,其恢宏的气势和博大的胸襟令人肃然起敬,而又心旷神怡。就在这山脚下,一个沉睡了八百年的谜团被打开:西夏,这个千年前与宋、辽抗峙,铁马金戈,叱咤于中国西部,历十代近两百年又突然消失的神秘王朝,近年来,它的王陵在此地被发现。
与我所拜谒过的诸多王陵、帝陵相比,西夏王陵是最为落败的一个。被誉为“东方金字塔”的陵墓群近前细观,竟然是一个个形同玉米棒尖似的大土堆,其上孔、隙纵横交错,遍布其身,所谓的神门、角门、鹊台、献台和碑亭等辅助性建筑,也仅余一些象征性的断垣残壁,若不是旁边有郑重的文字解释,与你在乡下见到的断墙没有什么两样。
同样,若不是在西夏博物馆里听了导游小姐的讲解,切身感受到灿烂辉煌的西夏文明,我想这些陵墓不会对我留下太深的印象。以至于离开银川好多天了,每每想起,那些玉米棒似的大土堆历历再现,清晰如在眼前。
公元一千零三十八年的十月,李元昊,这位孔武有力、谋略过人的羌族拓跋氏后裔,于兴庆府(今宁夏银川市)正式称帝,国号大夏。为了与汉族有所区别,也为了表示与宋廷完全决裂,李元昊要求全国的臣民在三日之内将顶发剃掉,仅留脑后的头发,且梳成小辫。形体上的区别是必要的,而在文化方面,西夏文化,与当时的中原文化相较,就我所理解的,多了一些大度和谦和。它大量融合吸收了当时中原、北辽及西欧文化,去芜存精,兼容并包,在用人和制典上不拘一格,大胆启用汉人和外来人为官,运用汉字象形、会意的造字方法和天干地支的纪年方法,创立了自己的文字和历法,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政治体系和宗教体系。虽然在公元1227年,因为成吉思汗对西夏的残酷征战和血腥屠杀,王陵遭到浩劫,文明被断然湮灭,整个西夏民族,遭受了灭顶之灾。但是八百年后,在银川的大街小巷、酒楼饭铺,人们那种优雅从容的神态举止,不止一次地使我感受到这种氛围。公交车上捂着嘴接手机的漂亮女士,饭铺里小声猜拳的彪悍男士,还有光明广场上围坐在一起纳凉的人们,恋人在喁喁细语,孩童在一摇一晃地学步;而一碧如洗的蓝天上,大群不知名的鸟儿在飞翔、盘旋,鸣啾有声。
银川人不排外,能容人,银川的口音没有什么特别,基本上就是标准的普通话。我们出外购物的时候担心挨宰,为我们开车的司机就说:放心,知道你是外地来的,说不定还要便宜呢。
这位司机后来又拉我们去银川郊外的西部影视城,去沙湖。车内太闷,小伙子将车窗打开。我把头稍稍地探出去,一阵阵的清风抚过面颊,远处,是连绵不绝的贺兰山,千载屹立,宽容沉静地包容着这一方水土,这一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