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钟华
一位刚刚消逝的年轻生命，带着一份对父母惊泣天地大孝的年轻人感动了北京市民：这位22岁的大学毕业生在刚刚要对身处外地的父母尽孝的时候，绝症却忽然降临。这时，早已下岗的父母不惜卖房并借债30万，拚命与死神争夺他们的独子。而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儿子想到的是早已心力交瘁、无家可归的父母，留下了特别的遗愿：每天由朋友记录并珍藏他口述的一段祝福，等到每年的忌日送给父母，从明年的50岁到100岁，以抚平老人的悲伤……这个带着未竟心愿的孝魂感动了北京，市民纷纷捐款为他的父母重新安家、偿还债务，有更多的“儿子”将替代这位孝子每年接力完成那发自天堂的祝福……2005年11月28日上午10时许，这对感激的父母为了答谢北京人的感动，做出一个惊人之举：将儿子骨灰撒在京郊的土地上……
双亲大爱：借债卖房无家可归拯救绝症爱子
2005年5月8日上午11点多，在北京中日友好医院血液科医生办公室，一位医生正拿着检验报告对一位眉清目秀、憨态可掬的年青人谈起他的病情：“你来得太晚了。检验报告很明确，你得的是白血病。”这时，同舍伙伴艾林、韩春伟、张旭、吴锐说：“赶紧住院，大家一起为你凑钱！”
这是几个刚从北京吉利大学毕业不到半年多的家在外地同在北京打拚的年轻人，他们几乎都是在几个月前才刚刚找到收入仅为八九百元的工作，四人每月1300元合租宿舍。然而贫穷没有阻止他们的慷慨，他们拿出了手中所有的钱，加上四处借来的总算凑足了5000多元，强行让顾欣住进了中日友好医院。这时，顾欣的好友又为他借来了几千元。可是不过三天，这些钱已经花得无影无踪了。
这时，他们发动所有在北京工作的同学，闫艳、孙健、李涛、田晓彤、刘绪阳、艾梅……20多个同学，又倾尽所能地凑起了8000多元，然而不到一周，这些钱又很快用完。眼看着山穷水尽，艾林认真地说：“顾欣，我们必须告诉你，我们要与你的父母联系，让家里人帮一下。”在同学们的一致劝说下，病床上说话吃力的顾欣终于勉强同意，但他强调：“你们打电话如果是我妈接的电话，你们就挂断，她很脆弱；如果是我爸，你们就说我出了点像阑尾炎类的小毛病，住院需要几千元，寄过来就可以了。”这天晚上，远在黑龙江佳木斯市的顾胜举从电话里知道儿子这个消息后，决定亲自来北京看一看儿子。可当他第二天到达北京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了儿子不幸的真相。
很快医生开始了系统的化疗方案。这时，父亲回到佳木斯和老伴一起借钱。不久，他们终于借到了8万元……每天，儿子总是忍受着巨大的病痛强装笑脸，让父母感觉到他的病情在好转。因此，他总是一脸的快活，不时地与护士和病友们开着玩笑或哼唱起了流行歌。有时，看到护士们很忙，他便硬撑着帮她们打扫卫生，病房里常常传来他爽朗的笑声。每天，顾欣总是坚持自己取化验报告，总是对父母发布最好的信息……
又是两个月过去，爸爸又借来了6万多元钱。一个多月后，他和母亲一起又回了一次老家，又带回了8万多元。每月几万元高额的化疗费用早已让儿子感到疑惑。9月末的一天，他试探着往老家打去了电话，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终于证实了他的预料：为了治好他的病，父母已经卖掉了价值4万多元的房子和那个多年苦心经营起的废品收购点！
这天，儿子第一次在父母面前落泪了：“爸，妈：是我害了你们，你们成了无家可归的人啊……”
无以回报死不瞑目：爱子带着未竟的心愿离开人世
面对儿子，妈妈这样说：“记得妈妈去年的生日时，你给我发的短信是‘随着自己的长大越来越知道自己的生命并不仅仅属于自己，它更是父母和亲人的’。孩子，你说得多好啊。现在，我们只求你一点：乐观地配合治疗，爸妈的心血就没有白费……”破釜沉舟的父母让儿子更加坚强。到了10月下旬，他体内的癌变细胞数量已经下降到了1%，几乎接近正常人的水平了。
然而天不作美。11月初，他体内的癌变细胞又急剧繁殖，陡然从1%上升到了80%，同时呈现继续恶化的态势！这时，顾欣再次卧床不起，口腔等多处出血、溃烂……这时，仍存希望的父母先后回到老家，两次借来6万多元“二分利”的高利贷！在与死神争夺爱子生命的过程中，父母早已不惜任何代价。大剂量的化疗已越来越无能为力，到了11月中旬，奄奄一息的顾欣只有依靠呼吸机才能活命了。这时，各种难捱的病痛已经无情地让他看到了生命的尽头。11月25日下午5点，顾欣支走了父母，仅留下身边的好友潘磊。“潘大哥，今天我不得不说了，”顾欣摘下了呼吸罩，吃力地说。“我可能没有多长时间了。从今天起，希望你、艾林等兄弟能记录下我的话，算是我的遗言吧。”
潘磊拿出笔，含着泪水记录着他的每个音节：“……我知道，我的时光不多。如果我是八旬老翁，膝下儿孙成群，我会含笑离世。可是，我笑不出来，因为我只有22岁……”
“每天，总喜欢听着羽·泉的《深呼吸》，并在羽凡和海泉哥哥送的日记本里写下安慰父亲母亲的话：我会好起来，和你们一起在阳光下呼吸。每晚，总要假装先睡，让陪护身边的父母也能早点休息，偷偷地睁眼，看着父亲母亲熟悉的却憔悴的面容，眼泪禁不住地往下流。
“世上不幸的人不止我一个，我想通了生死，所以我不遗憾。只是感恩于父母，心里反复，没有了我，他们该怎么继续活下去。
“谁来帮帮我的父母，让他们能无牵无挂地活着，别为了几辈子都还不上的债务。房子没了，他们该住哪儿？本就下岗的他们难道真是行乞捡破烂，露宿街头吗？
“此时此刻，我不求我能活着，虽然我知道没有了我，父亲和母亲不会真正开心地生活，但我只是希望父母能健康无忧地终老，我会在我走的时候对他们说，让他们好好地活下去，能在每一年我忌日的那天来看看‘我’……”
此时此刻，潘磊的泪水早已打湿了每一行如歌如泣的文字……这时，顾欣继续一个字一个字吃力地说：“我死后，每年到我的忌日，一定是爸爸妈妈最伤心的日子。因此，我有一个这样的想法：每天都记我的一段祝福，从明年爸爸、妈妈50岁的这一天开始，一直到100岁。每年的这一天，你们都悄悄地把我一段祝福的话转达给他们，就像我仍然在他们的身边一样，以消除他们的忧伤和痛苦……”
可是，无情的命运却将他的这生命最后的愿望彻底扼杀了。3个小时事，弥留之际的顾欣带着心中不甘的遗憾用手势示意父母除去脸上的呼吸罩，这时肿胀的口腔和气若游丝的生命状态已经让他难以发出音节，许久，他积蓄了最后的力量，吐出了生命最后的一句话：“爸，妈：下辈子我让你们做我的孩子，我会好好把你们养大，我只有这样报答了……”顾欣，带着恨不能报答父母大恩和写下身后50个祝福的未竟心愿，遗憾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留给世界最后一眼的，正是那死不瞑目的注视……
冬日阳光下孝魂不灭：人间有爱将传递天堂50个祝福
几乎是一夜之间，顾欣——这位面对着为拯救绝症爱子变卖住房和所有家产并背负30万外债的父母，带着恨其不能今生报答大恩的遗言和50个祝福的最后心愿的孝子的故事立即传送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一时间，一对可敬的父母、特别是这位孝子的魂灵已经感染了越来越多的北京人。“拯救顾欣的父母，让孝子瞑目”已是一片激越的呼声。越来越多的人提议为他们捐款。“让这位当代孝子安心地离世吧。”“至少，我们应该先让他们重新买回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行动吧！”很快，短短两天的时间，北京人已经为他们捐款5万多元。一位老人拉着顾胜举的手说：“兄弟，先把卖掉的房子买回来，孩子可以放心地走了！”
在人们再次为顾欣的父母捐款还债的时候。11月28日早6点，顾欣的灵车缓缓驶出了中日友好医院。100多位北京市民自发地搭车为这位孝子送行，陪他最后一程，他的魂灵不会感到孤单。而此时血液科的五位护士柴弘、苏婷婷、赵彤、闫炜娜、赵燕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也赶紧到花店各自买来一束鲜花送顾欣最后一程……上午10点，顾胜举抑制内心的悲痛说：“孩子走了，我非常悲伤，但大家的厚爱，我又最为感动。在北京，孩子得到大家这样的大爱，无以报答，孩子从小就喜欢北京，就把他的骨灰撒在这块土地上吧……”当运送顾欣骨灰的灵车刚刚停在北京东郊的一片土地上，仿佛上天有知，冷风一下子停了下来。冬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田野，一个感动了人间的孝子的骨灰一粒粒地融入了这片土地……艾林、韩春伟、张绪、吴锐……一下子涌向了顾欣的父母：“爸爸，妈妈，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儿子！”一阵激动的恸哭带着一份特别的亲情与阳光一起温暖着大地……
从这天起，仍有越来越多的北京及外地的好心人默默为顾欣的父母捐款。此时，艾林、韩春伟、张绪、吴锐、潘磊、闫艳等六十多个昔日顾欣的同学、好友及陌生的在京的年轻人都在追忆着顾欣的一切。潘磊说：“真的遗憾，顾欣设想的五十个祝福还没有说出一个就离开了世上……这是一份超越生命的精彩，如果不能完成他死不瞑目啊！”这时，大家都纷纷说：“让我们悄悄地替他完成吧！”艾林说：“我是他的同舍，第一年的祝福由我写吧。”闫艳抢着说：“每二年的由我写，因为我是他的女同学。”“第三年让给我吧，我不讲理由。”韩春伟说。
接下来，六十多个年轻人依次排好了次序，五十个祝福，使他们不得不有几年是两个人合写的。“这是一个五十年的尽孝计划啊！”
“爸爸妈妈：我不在你们身边已经一年了，今天，你们谁也不要为我难受，你们要高兴起来，因为在这一年里你得到了更多的儿子，艾林、韩春伟、张绪、吴锐……那些早已经被你们的父母大爱感动的兄弟们，他们一定会常常问候你的，他们一定会开口就叫你们爸爸妈妈。这一年里，他们是不是常常力所能及地寄点钱孝敬你们，他们是不是在天还没变冷的时候就给你们寄去了棉衣？二老，他们都是你的儿子，这难道不是最好的亲情吗。今天，你高兴了他们的心里才最踏实，我也就最安心了。祝福你们，天天快乐吧，为了你们这么多真心的儿子！”这天晚上，艾林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悄悄地写下了顾欣忌日对父母的祝福。与此同时，闫艳也早早地写好了第二年忌日的祝福：“爸爸妈妈：答应我，今天你们去电影院看一场喜剧电影吧，这是对儿子最好的纪念。因为天下的儿子最希望父母高兴。如果你们真的还在想念儿子，就听儿子的话去吧。别忘了，多穿一件衣服，一定！……”
而韩春伟在第三年忌日的祝福中这样写道：“爸爸妈妈：……三年了，你的这些儿子会一如既往孝敬你们。三年前他们就对我说，将来再拚上十年八年，等他们有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房子，你的这些儿子一定会把二老接到北京，天天轮流地孝敬你们，你们要高兴地活着，等待这一天吧，他们会实现诺言的！”……
一年后、两年后……直到那漫长的半个世纪，这一份份由一群年轻人接力缔造的、跨越时空的祝福都会在顾欣的忌日里如期而至，就像天堂飘来的声音一样响彻在两位曾誓死拯救爱子的二老的耳畔。苍天不老，人间有情，一场大气磅礴的真情传递连接着京城内外的原本陌生的两代人……
（照片：顾欣生前与母亲合照。顾欣同学闫艳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