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读梁实秋,都要想到冰心的打趣:我的朋友之中,男人中只有梁实秋最像一朵花。手上这本《槐园梦忆》(江苏文艺出版社2006年1月版),是梁实秋散文的最新版本。新,是因为收录了梁实秋晚年佚文14篇,曰“佚文一扎”,在大陆尚属首发。正好读到其中的《关于梅花》。梁实秋说:“我对梅花的冷峻怀有非常的向往。人之不可随波逐流,似乎也仿佛梅花之孤芳自赏。”
梁实秋一生喜画梅花,文中说:“偶以一幅赠友人,得来书云:‘吾家之犬,亦优为之。’”这个友人正是冰心。冰心虽说梁实秋像一朵花,却不是梅花——而是一朵鸡冠花。这当然是朋友间的谐谑话了。
梁实秋的散文读起来总有倜傥风流的意味。光产量就有的一说。梁先生既是学问家,又是散文家,一生写散文无数,八十多岁亦不辍笔,他的生产力跟眼下时髦的专栏作家有得一比。他的文章似乎都是顺手拈来的,忽而流连于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忽而沉溺于花鸟鱼虫、琴棋书画,忽而天文地理、东习西俗,忽而人情事故、世事万象。
风流的才子多了去,梁实秋却是貌似风流,因为他的文章内里,倜傥不足,深情有余。还是来看佚文:谈吃3篇,怀人3篇,记事2篇,写花1篇,生活起居3篇,还有2篇论理。总的来说,不离一个远离故土的文化老人应该做的两件事,思故园与怀故人。
与早年文章相比,梁实秋的晚年文章雅洁之外,更添温婉、平实,有近于知堂老人的风度,既发乎真心,又兼有对人生的豁达,从天命,悠远,大度,悲悯,祥和,就像春天的一场花事:一种含蓄流露着的心事,像花枝那样伸展着的心情,即使流动也是根茎内汁液的流动,从不喧哗外流。所以梁先生八十多岁写出的文章,亦有种微微摇曳的风情。冰心以花喻梁实秋,原话是这样说的:“一个人应当像一朵花,不论男人或女人。花有色、香、味,人有才、情、趣,三者缺一,便不能做人家的一个好朋友。我的朋友之中,男人中只有梁实秋最像一朵花。”
无独有偶,与冰心同时代的女诗人方令孺,也对梁实秋的人与文赞赏有加,“拟其为梨花,以其淡泊风流有类孟东野”。是的,鸡冠花虽好,哪有梨花好。 (雷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