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元武
在冬天的残雪下看一座极普通的房屋是一种美,它像一只盛满了雪的鸟巢,在雪之下有着柔软的羽毛和细碎的草屑,或者还有令人温暖的心跳。它像一位母亲一样,正伫立于寒风中,望着被雪覆盖着的小道,期待着那归来的身影,洞开着的门正是她那贮满深情的眼睛。整个白昼的时光,它就这么站立着期待着。和它相伴的有一群叽叽叫的鸡仔和它们的母亲以及两条活蹦乱跳的小狗。或者一头牛静静地在屋檐下咀嚼着一堆黑褐色干薯藤。
爬满墙壁的青藤还剩下几片未落的叶子,红得似血,藤上或者还有残雪,显得有些臃肿,它们清晰地布满了疏松的泥墙。似乎在说着些什么,这些藤交织成的网终究还是未能网住勿勿流逝的日子以及曾经葱茏的叶子,光秃的藤是时光留给房屋的唯一礼物,它苍老、宁静,和屋子的其它部分融为一体。雪让这些藤显得滋润起来,它身上的冰让它显得晶莹剔透,白色的雪让它们的颜色更加深沉,这是绘画上通常采用的手法——用一种相反的颜色来衬托另一种颜色,让它更刺眼、尖锐或者坚硬起来。藤的确显得坚硬而锐利,像巴罗克风格的铁窗上的花格窗棂,或者像华兹华斯笔下的某个迷惘的老妇的面庞——它们深刻地进入了黄土垒成的墙上,像一些岁月留下的皱纹。
还有什么?树,四周的一些樟树、栗树、毛竹或者棕榈。扎在树身上的稻草垛——像个蒙古包一样,浑圆而尖顶,同样贮着雪,像戴了一顶白帽子。它应该是房屋最亲密的伙伴了,它还像什么?藏族人的玛尼堆,侗族人的塔楼。它更寻常,只是一个图腾或是符号,是与家有关的标志。它是家温暖的怀抱,看到它就会想起向晚时分从屋顶上袅袅升起的炊烟以及灶膛里熊熊的火光。树以及会飘升的炊烟是房屋伸展开的臂膀,它在向晚的火光里微笑或哭泣,它所期待的身影能够或者未能按时出现在门前那条小道上。
当从远方归来的人望见自己熟悉的房屋的时候,他会因兴奋泪流满面,因为那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