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 伍淑花
在我家的餐桌上经常有一盘盐豆。朋友来家里吃饭,看见挂满盐粒的炒盐豆,好奇地夹上一粒,就再也不去动它。是啊,如今,有谁还会喜欢吃炒盐豆呢?
曾几何时,盐豆是我生活中的奢侈品。那是生产队吃大锅饭的年代。父亲患病,母亲一个人辛苦一年所挣的工分根本换不来一家人的口粮,家里生活十分拮据,餐桌上很难见着蔬菜,荤菜更是一种奢望,倒是常常有一盘用盐水炒的黄豆。
母亲精心炒的盐豆,既香甜又可口,至今想起来还回味无穷。黄豆是我们东北农村的高产作物,每年都能从生产队分到几十斤。对于这些黄豆,母亲总会作出精细的安排:把黄豆晒得干干的,装进一个小布袋子里,挂到房梁老鼠够不到的地方。
母亲炒盐豆时,先用葫芦瓢舀来黄豆,精心挑选,再用水将豆子洗几遍,每一项工作都做得非常仔细。每每这时,我们就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高兴地在她的脚前脚后跑来跑去,因为我们又要吃到香脆的炒盐豆了。豆子刚刚下锅,我们就早早地爬在锅台边,眼睛盯着锅里的豆子,恨不得马上就将它装进我们的衣兜里。“豆子熟还早呢,不要爬在锅台边,小心烫着,去外边玩儿,豆子熟了我会叫你们的。”不一会工夫,一股炒豆子的清香从厨房里飘出来,一阵噼噼啪啪的豆子爆开的声音,紧接着“呲”的一声,母亲将和好的盐水倒进锅里炒熟的豆子上,顷刻间白色的水蒸气像雾一样飘满厨房,待蒸汽散去时,黄黄的豆子上挂满了白色的盐粒。这时我们几个小孩子一窝蜂似的冲进厨房争先恐后地张开小小的衣兜,等着母亲分给盐豆。母亲分给我们每人一把盐豆,并叮嘱说:小心别烫着,豆子太咸不能多吃,吃多会咳嗽的。我们分得了盐豆,高兴地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了。
有一次,我趁母亲不注意偷偷多抓了一把盐豆,将小小的衣兜装得鼓鼓的跑出去玩,有几个年龄比我大的在玩跳大绳。我也想加入她们的行列,但她们嫌我年龄小,不理睬我,当我说给她们吃盐豆时,她们高兴地接纳了我,并且答应让我当老稍(两组的公有人),我高兴地跟着她们两组跳大绳。跳的时候豆子从衣兜里颠落洒了一地,几个正在跳绳的伙伴踩在豆子上滑倒,我的额头上还碰了个大口子,至今还留着一块疤。时至今日,每每看到额头上的这块疤时,总会身不由己地想起儿时分吃盐豆跳大绳的趣事。
如今母亲已过世多年,我常常想,如果母亲还健在的话,我会为她做当今世上最美味的佳肴。但这也只不过是我今生今世都无法实现的一个愿望而已。我也只能用一盘炒盐豆来悼念我勤劳善良了一生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