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多年,承蒙几家出版社的垂青和厚爱,我曾陆续出过几本集子,但自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出了最后那册《北窗散笔》后,眼看着出版业因面临市场的压力已日益艰难,便从此视出书为畏途而不敢轻易问津了。岁月蹉跎,匆匆又是二十多年,有几位朋友也许是看到我不甘寂寞,一直仍未辍笔;也许是有感于我笔耕了大半生,也该打个结了。便不止一次怂恿我抽暇将自己多年来所写的东西收集起来,好好分类筛选一下。无奈一向因循懒散的我,总觉得已往虽东涂西抹,诗啊文啊,长啊短啊,所写的各类作品倒也不少,但毕竟差强人意者尚少。
借用明末张宗子那句自嘲语来说,怕真的是“仅堪覆瓮”吧,直至今日要从古城的东郊移家北郊,才给我提供了一次有如薛平贵算军粮的机缘。要搬家么,自不免要翻箱倒箧,收拾重整。原想“文革”前屡屡下放,捉锄把的时候多,捉笔杆的时候少,“文革”后又偏重于诗歌、散文及报告文学的写作,只是偶尔动笔写点杂文、随笔。可没想到不翻不要紧,一翻简直是一堆堆文字乱麻,委实是剪不断,理还乱。最后只好避重就轻,将别的暂且放下,先把历年来给南北各地一些报纸副刊所写的“方块”,即杂文(读书随笔和知识小品,虽亦系方块,拟嗣后另编一集)梳理和挑拣一下吧。于是就初步整理出这本集子,编好后一看,开首的《也谈繁文》和最末的《莫作朝开暮落花》,恰巧都是写给《人民日报》副刊的。自然其中还有写给《光明日报》、《文汇报》、《今晚报》以及《求是》等报刊的。这足以说明,原本出身于报人的我,虽不才不敏,却始终还是和报纸有缘分的。
集子编好了,照例前边应有一篇序文。按传统的做法,自然最理想的是请个自己一向尊敬和心仪的文坛前辈“弁言其首”为佳。但是说来很遗憾,我多年前就渴望能为我杂文写作指教的秦牧,以及胡昭衡、罗竹风、巴波等,近几年都先后作古了。
但对诸位前辈已往对我写作的关爱和勖勉,我将是会永存感激之情并没齿难忘的,既然这样,只好自己动笔来个开场白了。
我这个人干什么事都是全凭一时的兴致。什么书都想读,什么文体都要尝试。之所以迄今鬃生华发仍书剑两无成,多半就是吃了这心志不专的大亏了(即如梁任公所谓的“务广而荒”之弊。)
啰嗦到此,才发现集子还缺个书名,正踌躇间,忽然想起前两年应某报纸杂文编辑之约曾写过如下一则有关杂文的“自白”:
我爱读杂文,偶尔有感而发也动笔写点,总觉得这种文体淬舌剑于笔端,吐辞锋于纸上,最有助于革故鼎新,激浊扬清,于世大有益焉。杂文既要见识独到,又要文采斐然;既要言之有物,又要推理明晰;既要学养富赡,又要笔力雄健。要真正写好,德、识、才、学、情是缺一不可的。只可惜自己一向资质鲁钝,又加之学养不足,所作杂文,自是卑之无甚高论,顶多是些草野琐言,榆枋之见而已。
好了,那就索性以这“草野琐言”四个字来做这本集子的书名吧。但望能得到方家的指正和读者的认可,也就庶几了却我的一桩心愿。 (本报有删节)
(毛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