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臣松
老马是个钳工，有些木讷内向，不善言谈交往，星期天突然来我家说，他想在社区办个义务修车摊点，我是文化人，求我帮忙做个广告牌。老马古道热心，钳工技术精湛，修车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我说，老马这种事你可要考虑清楚，现在不是60年代学雷锋时期，弄不好出力不讨好。老马嘿嘿笑笑：现在退休在家不爱扑克麻将，闲暇无事心发慌，再说咱好赖是个党员，义务修车做点好事，谁爱说啥就说啥吧。
老马走后，我找到一些废纸箱剪裁拼凑，做成一块牌子，彩笔写上义务补带、打气、修车，并按照老马的嘱咐，中间还画了个金黄灿灿的党徽。送给老马时，老马咧嘴一笑，好，好好。
这天老马的修车摊点开张，摊点摆在社区大门口右边，左边是个叫六娃的摊点，他在社区修车有好些年头了。老马在地上铺块塑料布，摆上扳手、钳子、榔头等之类的修车工具。广告牌挂在旁边的小树上。党员义务修车的几个大字，闪闪发光格外醒目。
谁知老马摆了一天，从早到晚，摊点十分冷清。有推车的过来眼神惊奇：“义务，不可能吧，现在谁还干这傻事！”有人疑惑：“修车能免费不要钱，哄瓜娃去吧！”有人讪笑：“啥球人都有，老了退休还做什么秀！”老马尽管热情解释，来者还是摇头叹息，将自行车推到左边六娃那里去了，六娃生意红火，老马凉凉地坐着，一脸茫然。
第二天终于有人来修车，是内带干瘪跑气。老马头戴一顶旧工帽，呶着嘴，扒带、试压，打气，三下五除二，内带补好了，来人掏出两块钱，老马双手推搡说：“不要不要，义务就是义务，义务就是义务。”老马义务修车的消息不胫而走，摊点顿时火爆起来，修闸、换辐条、圆圈，干啥活的都有，有人等不及，干脆将车放下，老马手忙脚乱，嘴上嗯嗯答应着放下扳手，又拿起钳子，一刻不得闲，背上汗浸浸的。到中午，老马一碗扯面，狼吞虎咽，咕咕咚咚，一碗面汤，吃完饭老马又闷头干活。这会儿，六娃时时朝老马横眉瞪眼，充满仇视的目光。
我外出参加业务培训，一周后回来发现老马的修车摊点消失了。一打听，我吃了一惊。原来老马修车日益红火，引起六娃的嫉恨，他唆使一个小混混，以修车为名寻衅闹事，将老马一顿拳打脚踢，还砸了摊位，扬言：老球狗东西！领着退休金还敢和大哥抢生意，活得不耐烦了！老马被殴打住院，六娃和小混混被派出所罚款拘留。我立刻到医院探视老马，老马胳膊缠着绷带，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见我，老马眯起眼睛笑笑说，没啥没啥，只是皮肉伤，三五天以后就可以出院了，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我真想说，老马啊，你这不是自找苦吃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老马出院后，摊点就又摆上了。修车的依然络绎不绝。这天我特意在旁观察，老马仍是闷头葫芦似地干活。有人说：“老马，这几天你跑到哪里去了，自行车坏了好多天了。”有人说：“像老马这样的党员名副其实，多一些就好了！”有人说：“老马，好事做到底，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啊！”老马不吭气，弯腰弓背，两手油泥，扒带、锉带、上带，呼哧呼哧打气，额头渗出汗珠，手背一抹，一道道油迹。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头突然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酸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