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丛笑
那是秋未一个细雨蒙蒙的早晨，我去商洛山区偏远地方的一个村子。小车沿着沙石路驶到一处山脚下，只见路边站着一个小女孩，在向我们挥动着胳膊。车停了，我跳下小车，我看见小女孩大约七八岁，站在细雨中，肩下一只望去鼓鼓囊囊的白布袋儿，脸蛋紫青，柔柔的稀稀的刘海湿贴在额颅上，衣裳褴褛，两条半赤着的胳膊被冻得红红的。我以为小女孩是想搭乘我们的便车，不想，小女孩打开她的书包，说：“叔叔，你买我的核桃吗？你买吧……”我奇怪，开口道：“卖核桃呀，多少钱一斤？”小女孩掀起上眼皮，用渴望的眼睛望着我，说：“20元，叔叔，你买下吧！”我看见，那布袋里的核桃可好，很匀称，浅黄色的，皮儿很薄，至少有四、五斤。因为我不打算买它，就随口还价说：“15元，成不？”不想，小女孩仍用渴望的眼睛望着我，说：“老师要给我们买辅导书，明日就要缴20元。叔叔，你就买下吧！”听小女孩这么一说，我变得认真起来，问：“老师要钱，你的爸妈要你来卖核桃吗？”女孩摇头说：“不我家有三棵核桃树，打下的核桃都卖完了，妈妈留下这一布袋子，给我吃。”我问她：“你不喜欢吃核桃？”小女孩回答：“喜欢。桃子、李子，我都不喜欢吃，就最爱吃核桃，核桃可好吃了，油油的，香香的，一咯嘣皮儿就碎了。”我笑了，问：“那你怎么卖它呀？”小女孩回答：“我知道我爸我妈没有钱，我就偷偷拿来卖……”蒙蒙细雨，淋湿了小女孩乌乌的头发、脸蛋和半赤着的胳膊，由于天气冷，她说话时不住地吸着鼻涕。听到这里，我没有考虑什么，就把核桃倒入车上的提包里，对她说：“好，你快回去吧，小心冻坏了。”我掏出20元递给小女孩，便乘小车前进了。
我们把小女孩丢在了蒙蒙细雨中。
在车上，我的眼前一直晃动着小女孩的身影，脸蛋紫青，柔柔的稀稀的刘海湿贴在额颅上，她掀起上眼皮，用渴望的眼睛望着我……
我望脚下装在我提包里的核桃，鼓鼓的，一动壳隆隆响。这是，我忽然怨恨起自己来，我后悔我买下了小女孩的爸妈留给小女孩吃的核桃。我想，应该把钱送给小女孩，而且多给点钱才对。可是，我没有。
我恨不得让小车再开回去，去追寻小女孩。
小车仍在细雨中前进。
两天后，我回到城市的家里，小孙女见我回来了，双手拥住我的腿问：“爷爷，你给我买好吃的吗？”我说：“买了，唔，别急，你看这是啥？”我打开脚下的提包，用手抓了一把核桃，说：“看，这是爷爷给你买的商洛特产，核桃……”我本以为，小孙女会十分高兴的，不料，小孙女却说：“我不要，我才不稀罕吃那烂核桃呢。”这时，小孙女的妈妈走过来说：“乖乖，你爷爷大老远给你买回了核桃，你还不说声谢谢爷爷！”这时，小孙女噘着嘴，没有说。小孙女的妈妈把核桃拎进了房子里，算是结束了我的尴尬。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在家教我的小孙女学习看图识字，，我指着一页图画说；“读，核桃！”小孙女嘴一噘，说：“爷爷，我把你买的那烂核桃都扔了，我不吃那，我要吃荔枝！’：小孙女的小手翻到《看图识字》书的另外一页，说：“爷爷，妈妈说，荔枝可好吃。我要吃荔枝！”
我说：“荔枝是南方产的，可贵……”
小孙女说：“妈妈说，杨……杨贵妃就爱吃这，你给我买嘛！”
小孙女拉着我的手嚷嚷。
我说：“是的，古代的杨贵妃是爱吃荔枝，为运荔枝马匹都累死了不少。眼下运起来虽然容易，但咱们北方吃的人还是不多。”
孙女仍在拉着我的手嚷嚷：“不，我要吃荔枝嘛！”
我的眼皮下觉得涩涩的，我忍住心里的不安不愿再说什么。我的思绪，又回到那个细雨蒙蒙的早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