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 舒楠
秋风萧瑟,落叶飘金。我常常在这季节望着满地的枯草败叶暗自出神,心像一叶扁舟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中摇摆、旋转,思绪便缓缓地拂动生活的一页页。有的清晰异常,似昨天刚刚翻过去。有的积满灰尘,掸也掸不干净。此时,一种莫名的惆怅便爬上心头。冥冥中,我仿佛又看到了他和那棵弱菊。
我和他是在工程队相识的。他是个跛子,患了不治之症——血癌。当他腿疼时,就要吃些含吗啡的镇痛药,吃过之后很兴奋,经常手舞足蹈,不能自抑。在那时,我常常会感到他的巨大痛苦。人们说他压根不该到工程队来,干嘛要在这里受精神和肉体的折磨。何不在城里找个地方,哪怕是摆个小摊也比在山沟沟里强。可他来了,而且很卖劲,一干就是十多年,像一头老黄牛一样不知疲倦地劳作着,从不叫苦叫累。每天早晨洗脸时,盆里红殷殷的——那是鼻子流出的血。
在秋天到来的时候,我常常看到他在工作之余到山边去看那些无名小花,甚至做违反客观规律的事,为那些快要蔫死的花浇水。他渴望能延长它们的生命。有一天他终于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棵弱菊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半枯半绿的枝叶,顶着两粒紧闭苞子的花蕾,蜷缩在长满荒草的山脚下;他是那样激动,惟恐疯狂的秋风扼杀他的希望,于是便把菊苗掘起,栽在搪瓷缸里。
我以为这不过是生命频临枯竭的人,在用托物的形式做一种祈祷与企盼,就像欧·亨利的小说《最后的叶子》中的人物一样。然而,在我真正明白了他的心思时,才感到他是那样的热爱生活。一天夜里,他望着那日见翠绿的菊花,然后问我人能活多久?可没等我回答,他又说二万多天算长寿吧。我惊诧地望着他,心里默算着,这时我才惊讶地发现这样简单的人生数字,我却从来没有计算过。他又接着说,人是渺小的,谁能活过地球,谁又能活过那闪烁在夜空的星座?感谢上苍给我们以发光发热的时间,如果不把握住机会,我们恐怕不如眼前的菊花了,它尚能利用造物主赐予的短暂时间,顶着风霜开出绚烂的生命之花,人呢?……那一夜我没睡着.
不知是菊赋予了他精神和毅力,还是他为菊注入闪光的灵魂,那菊在他的浇灌下,竟怒放了两朵娇艳的黄花。远远望去像婷婷玉立的少女,披散着金黄的卷发,不失娇媚艳丽,不失清风傲骨。
当花谢的时候,我们又要转移工地了。他坚持要带走那菊花。可千里之遥,严冬之旅,菊会被冻死的,怎能带走呢?我把它藏在东家较暖和的厨房里,但我知道这也保证不了菊能越冬。他没找到菊,一路沉默不语……
我想,那菊一定早死了。他呢,我不知道,因为工作调动天各一方,也失去了联系。而那菊魂却萦绕着我,无法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