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 凝土
坐在车上,我不敢回头。我知道母亲正在车后遥望着我们,也许她眼里正蓄着一汪泪水,也许此时她的心正剧烈震颤着。通过牵连母子之心的那根线,我感受到了她的痛楚,任凭泪雨纷纷洒落在这冬日的午后。
在我上小学时,由于整日贪玩,考试总是勉强及格。母亲望着我的成绩单,常常说起自己没文化的酸楚。母亲家共有七个子女,在母亲学龄时,外婆又刚刚生下小舅舅,外爷便把刚上学一个星期的母亲叫回,让帮着料理家务事,母亲只能含泪回了家,而这一回母亲就再也没有进过学堂。母亲说,当初父亲刚从部队复员转到油田上工作时,一心想着要找个有文化的人,面对母亲的没文化,父亲是不大乐意的。后来见到母亲后才勉强同意了。母亲只能写出自己的名字——张文芬。母亲不懂什么道理,却一遍遍地给我讲这些陈年旧事,期望着我能珍惜眼前的幸福生活,好好去学习。
在全家人刚搬到陕北吴起县一个油区时,家里生活一度窘迫。母亲为了生计,先后扫过马路,在花园种过花草,在食堂干过杂活。
哥哥两次不幸的婚姻给了母亲莫大的打击,母亲过早老了。远离家乡,我便常常在电话中劝慰她,母亲一次次长久地叹息着。握着手中的电话,感受着电话那端母亲的愁苦,我能想像出她的容颜——由于长期失眠而双眼凹陷无神,由于吃少量的饭而面色苍白。姐姐来看我,说母亲一下子瘦了二十斤,我以前买的一件紫色大衣根本穿不成了。我一下子难过得无法抑制,赶紧在一个周末搭车回家。
母亲真的老了,推门而进时,母亲见到我时,惊奇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我赶紧扶住了她,我认真端详着她——她双颊下陷,额上又添了几道皱纹,虽然定期染着发,但是头顶的白发仍是触目惊心地生长着,一双手粗糙无比……
离开家又有十多天了,在这期间我先后接到了母亲打来的两次电话,都是叮咛的话。放下电话,母亲的话还暖暖地荡漾在我的心里,想必母亲的心也是温暖的吧!走在这个小城的街角,感受着母亲的牵念,心里已不再孤寂。一根细绳,正穿越异乡,牢牢地系在了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