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 跃峰
我的老家坐落在关中西府农村，虽说自己考学后分配到了大厂上班，但因为是家中独苗，终身大事注定是要在农村筹办的。记得婚庆的日子敲定后还剩半年时间，母亲便开始张罗左邻右舍忙活起来。那阵子，数父亲最为忙碌，一连几日早出晚归走村串巷地说是借样东西，等那东西搁在院子里，才知道要借的是台陈旧的发电机。那是14年前的事。那时入冬后的农村经常闹电荒，谁家遇到婚丧嫁娶之事，一台得力的发电机就像“万事具备”后的一阵“东风”，直接关乎主家宴席的成败。
父亲借来的发电机，是大姑父家远亲表弟用手扶拖拉机头改装的老式设备，烧的是快八毛钱的柴油，功率不大但工作起来声音洪亮，村上的人一听就知道是给儿子娶媳妇的动静。发电机电源接好时，家里已请了十几号人帮忙借桌椅板凳、搭宴蓬。大伙兴致勃勃地围在发电机旁东瞅瞅西瞧瞧，尤其是父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儿子的婚宴没开始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老家村上过喜事，时兴早宴吃臊子面。这臊子面数西府一绝，讲究“煎、稀、汪、薄、劲、光”，要做到这一点，90%的功夫靠的是火候。这火候讲究先硬后软，除了帮厨的凭经验掌握外，更重要的是来自鼓风机的力量。而鼓风机的动力全部要依赖电资源。婚庆的前一天，大厨陆续进了家门，在院子里临时搭建的一溜大小四个锅灶上，架起干柴开始煮肉、烧菜。到了晚上九点多，喜宴已经备了多一半，预料中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不约而同的一声叹息后，屋里屋外一下陷入了黑暗之中。“停电了”！我第一个反应就想到了借来的发电机。帮忙的大叔们三下五除二启动了发电机，随着发电机转动起来，新的问题又来了。由于设备功率小，超负荷运行，发电机随时面临烧电机的危险。管事的大伯见此情景当即决定：先保锅灶烧火用电。并及时召集帮忙的乡邻，安排在屋里屋外和宴棚里的饭桌上燃上蜡烛。偌大的院子里，大家聚在一起在黑暗中领职受命，准备应对明天早起那场盛大的喜宴。
早起的喜宴吃得如何？那是我至今最温暖的记忆。烛光将宴棚映照得通体透亮，衬着满院红红火火。村上的大哥大嫂们拽着自家小孩鱼贯而人，乐呵呵地等着吃第一轮清汤面的情景，宛如步入神圣的殿堂准备为新郎新娘做祈祷。宴席上的蜡烛一字点燃，烛光摇曳，人影婆娑，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锅碗瓢盆声，喜宴更像是一场人头攒动的家庭舞会，充满着浪漫与甜蜜的氛围。大家相互寒暄，彼此揶揄，喜宴是吃得热热闹闹有滋有味，端盘子的小伙子热气腾腾地穿梭其中，空气里飘荡着酸辣辣的滋味，时浓时淡地扑面而来，夹杂着乡亲们热乎乎的几句夸奖与祝福的话语，黑暗中倍感幸福与温暖。现在回想起来恍若眼前。
如今的乡下生活用电正常了，办喜事也有了专门的服务队，再不用没黑没明的操心了，但每次想起自己婚庆日那顿烛光喜宴，耳际总会响起那腔熟悉的充满真情的祝福乡音，回味无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