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 徐宏宪
翻开业已发黄的“知青日记”,一首在煤油灯下写就的短诗,不禁勾起了我对三十三年前那段寒冬岁月的温馨回忆——
1975年,是我下乡插队的第二个年头。记得那年冬天出奇的冷,印象最深的是,房檐上悬挂着一排几尺长的冰溜子,满脸盆的水一夜间就冻成了冰坨子。
当时,“全国农业学大寨”的热潮正蓬勃兴起,市上派来的驻队工作组在社员大会上做动员,要求广大贫下中农“只争朝夕学大寨,一天三晌变四晌”。动员大会结束后,老队长对我说:“给你派两天刷标语的活儿”。我问“都写啥呢?”老队长苦笑着说:“你大叔是个睁眼瞎(不识字),你想写啥就写啥。”
从来没有写过美术字的我急中生智,找来一张报纸,挑选“技术含量”较低且醒目的黑体字,先用刷子蘸着水在木门上练习,心里才有底。于是,我借来木梯子,拎着白灰桶,在村里显眼的土墙上、房檐下刷写起来,内容无非是学大寨赶大寨、愚公移山、战天斗地、人定胜天之类的宣传口号。由于天太冷,一会儿双手就冻麻了,只好写几个字,把手操在棉袄袖筒里暖一暖再写。就这样,两天里把七、八条标语写完了,虽然手冻肿了,还淋了一身的白灰水,但毕竟挣了两天轻松工分,心里十分得意。
第三天半夜大约三点多钟,大队的高音喇叭响了起来,大队干部一遍遍高声喊道:“各小队注意,全体社员不论男劳女劳,马上出工给麦地拉粪,不出工的扣工分。”接着,一阵阵急促响亮的上工钟声敲响了。队长的吼叫声、家家户户的开门声、人声车声脚步声响成一片,打破了冬夜的寂静。
我迷迷糊糊地从刚暖热的被窝里爬起来,打着寒颤匆匆奔出了知青院,好不容易借到了一辆架子车,拉着就向饲养室旁边的粪场跑去。借着雪色的光亮,只见人车一片黑压压,一幅热火朝天的夜战场面。
拉车奔走在麦田间的生产路上,旷野的寒风搅雪扑面而来如刀割般疼痛。双手冻僵了,耳朵鼻子冻麻了,于是,我只好将扎在腰间的长围巾包在头上,只留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一会儿,嘴里哈出的热气就冻在围巾上,眉毛上也凝结了一层霜。拉了一个来回,身上才渐渐暖和起来。当拉了五、六趟之后,我已是大汗淋漓了。
当老队长高喊“收工了”的时候,风雪才渐渐小了。回到知青院屋里,擦了一把脸,用开水泡了一块玉米面发糕,就着咸菜狼吞虎咽吃完了,窗外天色才麻麻亮。这时,上工的钟声又敲响了。我拉起架子车,跟着社员们一道走向北坡,又投入到一天三晌平地修梯田的艰辛劳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