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东·
平生最喜欢翻阅古书,尤其是唐诗宋词元曲。在翻阅古诗词时,笔者发现,古诗词中常有数字出现,杜甫《绝句四首》:“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四句诗都出现数字,读起来饶有情趣。
然而,我们对诗词中的某些数字却是认真不得的,陈与义“孤臣霜发三千丈”(《伤春》显然袭用李白“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秋浦歌》)句意,皆以夸张手法言愁。陆游“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诗句,也是夸张。古人以八尺(或曰七尺、五尺六寸、四尺)为一仞,即使古尺短于今尺,五千仞也早超过了华山的高度,而世界上也没有长三万里的河流。其他如李白“桃花潭水深千尺”、沈佺期“葡萄百丈蔓初萦”等诗句,读者也不会去深究。王澜《念奴娇》词以“十万户尽”控诉金兵对宋蕲州的蹂躏。其实,当年的蕲州绝不似繁华的杭州有“参差十万人家”(柳永《望海潮》),“十万”也是夸张。
杜牧《江南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明人杨慎认为:“千里莺啼,谁人听得?若作十里,则莺啼绿红之景,村郭楼台,僧寺酒旗,皆在其中矣。”如此解诗,未免胶柱鼓瑟。“千里”乃诗人意想中景象,且切合诗题“江南”;若作十里,反见局促。做诗如果仅拘泥于耳闻目睹之境,也就丧失了诗味。
诗词中若出现相关的数字,有时难以用数学的精确算法去计算。杜甫《古柏行》形容古柏“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沈括《梦溪笔谈》卷23中云:“四十围乃是径七尺,无乃太细长乎?”范缜则批评说:“武侯庙柏今十丈,而杜工部云黛色参天二千尺,古之诗人好大其事,大率如此。”(见《王真方诗话》)杜甫的这首诗,只能以模糊的意象去体味,精于算学的沈括与勇于实测的范缜,都将诗中的数字具体化了,反而失去了诗的形象性。《古今诗话》评杜甫此二句诗说:“此激昂之语,不如此则不见古柏之大也。”可称解人。
王祈将“叶垂千口剑,干耸万条枪”两句自鸣得意的诗拿给苏轼看,苏轼运用除法,一语破的:“好则极好,则是十条竹竿一个叶也。”这是诗中相关数字运用失当之一例。《红楼梦》第一回写贾雨村吟《对月寓怀》“时逢三五便团圆”云云,读者需用乘法才知写的是农历月半十五夜。如此写法,《古诗十九首.孟冬寒气至》早开其端:“三五明月满,四五蟾兔缺。”苏轼《水龙吟》写杨花:“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叶清臣《贺圣朝》写离愁:“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是加减法的运用。
诗词中运用数字,《诗经》中已见,如“十千维耦”(《周颂·噫嘻》)“胡取禾三百廛兮”(《伐檀》),都是约数,不能作实。
诗词中有数字,人们读起来似乎更耐人寻味。
(澄合矿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