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袁媛
老爸曾经是我们城市里的明星,在那个电影不发达、电视几乎没有的年代。他是平凉地区文工团的演员,跳过芭蕾,唱过歌剧,演过话剧,这些他都是以第一男主角出场,他还会说快板,最早出道时他在马戏团玩空中飞人。
贡献一个他的个性故事。
文化大革命后期的一个深秋,具体在哪一年,只有故事的主人公能提供的。
父亲自己讲那是一个傍晚,天麻麻黑,二十五六岁的父亲蹲完旱厕发觉自己没有手纸,抬头看见远处的墙角有手掌大的一块纸,半提着裤子扭动着双腿走过去拾了起来。还干干净净折叠得四四方方,看来老天不想让父亲大人如此出丑,他打开准备启用时发觉不大对头,白底红头,下面还盖着一个章子,原来是一张空白的介绍信,大串联刚回来的父亲深知介绍信的厉害,走哪能住能吃热情接待凭的就这东西。
不假思索,顺着刚才的折印,这张没用过的介绍信被收了装进口袋。父亲裤子一提若无其事地出了厕所。
一个多月后的傍晚,从县上跑到平凉来串联的哥们进了屋子,他们可是步行同去延安的兄弟,哥俩在炉子边喝茶吃烤馍,有一句没一句地说形式说传闻,说着说着那哥们就没话了,憋了半天说要父亲想办法帮他。
相好串联时怀孕了,平凉就这么大个地方,哪敢去医院啊,现在又说串联要停止,各回各自的地方。这种环境里,传出去这事情,两人还咋活人啊!
咋办咋办?
哥们的事就是自己的事,这是老爸历来的生活观点。
想啊想啊,大部分人都在自保,还有谁能出手相助?
忽然,老爸开了门冲了出去。
砸开了已经躺在床上看书的黎姓大学生的门,老爸以命令的口气叫他赶快起床穿衣,文弱秀才浑身震颤,以为自己又做错说错了什么,今晚就别想安睡。
老黎,你先向毛主席保证,今晚的事就我们三个知道,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大哥,我啥事不知道咋给毛主席保证?
少废话,保证过就知道了。父亲的匪气在单位可是出了名。
前几天,老爸就带着这个人,从井里捞上自杀的北京京胡师,找了个装红缨枪的道具箱装上死人拉架子车到郑家沟埋了的。
拉他来家,老爸掀了被子在床板上找到了那张空白介绍信。
麻烦你给开张结婚介绍信,让他们去领结婚证。
那俩人的眼睛都亮了。
结婚回县城啥事都没有了啊。
结婚证开了就能回去睡安生,今晚不开,可能是走不了的。原来如此的事还把自己吓个半死。
给秀才倒茶让烟,又让秀才吃了炉子上最后的一个烤得金黄的馍馍。
哥们第二天悄悄地办好了结婚证。
一年后,县城里有人告发那对做了父母的男女,证件齐全不了了之,追查证件的来处,父亲受了处分。
做过几个检查站了几次大会,考虑到晚上要演出男主角很关键,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那对夫妻两儿两女,已是爷爷奶奶的级别了。他们是老爸终身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