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正华
连续三四天的多云转阴和气温下降后的一个朗日,我特意把那盆名贱而“娇贵”的“无名花”从桌旁移放到阳面的玻璃窗前。然后坐下来,打开电脑安安心心地完成着一篇长稿。约莫过了两个多小时,太阳从斜对面“水泥森林”的夹缝中探出脑袋,光线瞬间塞满小屋,显示屏明光闪亮的什么也难看清楚。我赶忙起身拉上厚厚的窗帘布,把亮光遮挡回去,继续敲打开键盘。
不知不觉中,妻已做好了午饭,三番五次地催促吃饭,我只好停下手头的活。不料拉开窗帘,我傻眼了!几个小时前还亭亭玉立,枝繁叶茂的“无名花”蔫不拉及地耷拉着头,叶子卷成圈,花瓣有的已凋谢,整个一盆花奄奄一息。这对我简直是一种致命的打击,要不是妻在一边好言劝阻,按我的脾性和此时的情绪,会立刻将连花带盆丢进垃圾筒里的。
难道我今世真的与养花无缘吗?三十年前养花的痛楚一下子浮现脑海里。那时候虽然物质文化生活单调,养花弄草却盛行,到了周末或节假日,近郊的那些窑工、花匠,三三两两地用架子车、三轮车把还留有余热的红色、蓝色花盆和各式各样水灵灵花草拉到福利区门口展销、叫卖。看到左邻右舍在买,我也兴智勃勃地参加其中。
可偏偏买啥,养啥,死啥。一年功夫,家里的旮旯堆放的空花盆比人高,挡道绊脚,大人小孩怨声载道。我害气地推倒砸碎,一簸箕一簸箕到地往单位垃圾平台送。并发誓永不养花,家里其他人也不准养!后来,陪上海文汇报朋友去植物园赏花时,讲解员小姐的一席说辞使我茅塞顿开,有了再次养花的心思。“无名花”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斗室,来到我的身边,是妻子从花市掏了3元钱顺手捎回来专让我见习养花,练练手。听卖家说此花好务养,只要有水,保温就能养活。所以,我每天上班出门时,准忘不了给花淋水,说声再见。再习惯地拿起圆珠笔在日历的数字上画一圆圈,记载下这花的生长天数。
我对花好,花也对我好,它要求我的少,给予我的多。几元成本,千百倍的享受。简陋的斗室是它带来了绿,有了温馨和新的气息。窗外河水早已失声,万木冰霜,可屋内小小的花盆春意不减,枝枝茎秆上依然挂满翠绿,粉红色的花蕾一朵盛开,一朵又含苞待放,竞相尽情地把自己的快乐、幸福与陶醉奉送给主人,满屋子的芬芳、幽香……这花和我朝夕相处七十多日,还真处出了情感。再过几天,将会有更多的花儿争艳,我给数码相机老早充饱了电,放在身边,随时都能记录下那美妙的一瞬间。可现在…
“中暑,花中暑了。”幽默的妻子用手轻轻均匀地往花叶、花朵和枝干撩水,接着说:“前面有几块大聚光玻璃,后面密不透气的窗帘象堵火墙,把花还不往死里烤!”啊,恍然大悟的我,拍着头后悔莫及。
这顿饭吃得无滋无味。鱼缸里的“桔红”和“黄金”却在疯狂地追尾、嬉闹,溅起的水花“扑棱棱”的声响,仿佛也在讥讽、数落我的不是。“养花的要领既掌握一般规律,又注意花与花的个性、特点。”这时,植物园讲解员的教导也突地在耳旁回荡。真是灯不拨不亮,道理不反思不明白。今天的过错和三十年前的失败,无不源于此?我亦由此联想到,小至一草、一木、一盆花卉,大到市场经济的建立,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兴旺发达,如若违背科学发展规律,好心也会犯错,好事也可能变坏。不但事与愿违,还要付出昂贵的代价,承受自然规律的惩罚。
“花缓过劲,活过来了。”妻把花盆端给我看,意味深长地说:“身贫命不薄,谁的委屈都不受。”我点了点头,接过花盆放于电脑桌。
看到蜷缩的叶子许多已舒展,茎秆也开始挺直。我扶起一朵低头的小花,愧疚地自言自语: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你们更加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