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玉铉
乡村的正月,是闲月。太阳暖融融的,化开了人们所有的烦忧,老老少少,脸上都开着灿烂的花,互相说着祝福的话语。
戏班子悄悄然进了村,不用贴海报,不用敲铜锣,家家户户都乐坏了。戏台子还在搭建,演员们还未上妆。早早地,就有性急的老太太佝偻着背,手里拎着个热水袋,颤颤巍巍地驮着藤椅,一脸喜气地去占座位。戏台的正下方,是看戏的黄金地段,听得真切,看得明白,每个爱戏的人都喜欢,但只有早到的人才能抢到。
天擦黑,鞭炮声振聋发聩,小孩子夸张地捂着耳朵,东奔西跑。这似乎是一种召唤,听到鞭炮声,人们呼朋引伴地陆续赶来。只见乐师在台上拉得摇头晃脑,很是陶然自得,乐器鼓锣梆子也热热闹闹地响起来,这叫敲头场。大家知道:一会戏剧就算正式开始了。
演的通常是越剧,大多是老戏,《五女拜寿》大概是演出频率最高的了。只要演员一张嘴,后面的词大致就能知道,对剧情更是了如指掌。老人们却百看不厌,仰着头,微张着没牙的嘴,脸上笑眯眯地,看得入神。
“姑娘,姑娘啊!请姑娘放心喝下这暖肚汤,这里是南京城外邹家庄。只为我兄长赶考无音讯,奉嫂命打听京报上街坊……”《何文秀哭牌算命》这段熟悉的唱词,老人们都能唱,有板有眼,有声有调的。全是老戏迷了,唱段戏,小菜一碟。
戏台周围像小小的集市,货物就摆在架子车上,旁边绑根竹竿,上边悬个充电电筒,一摆一摆的,很大很亮的一束光,对孩子们充满了诱惑。棉花糖、冰糖葫芦、青皮甘蔗,馋得小孩拉住大人的衣角不放;墙边架着锅,有人炸臭豆腐,炸年糕,烤羊肉串,烤香肠,空气里飘散着刺鼻的油烟;卖氢气球的,卖萤光棒的,生意很是红火,他们手上拿着的样品,就是最好的宣传广告……人们挤进挤出,招呼客人的、寻找孩子的、年轻人打情骂俏的,喊叫声此起彼伏,热热闹闹的一个世界。
爱美者如我,最感兴趣的是演员的服装和造型。旦角们踩着碎碎的莲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说话慢声细气,如黄鹂漫歌。甩一甩长长的水袖,婉婉伸出兰花指,脆生生叫一声:“相公!”说不尽的妩媚,道不完的韵味。
散戏了,大家成群结队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兴味盎然地谈论着戏中人物的好坏,演员唱腔的优劣,说着说着又扯到家长里短,今年的收成,开春的耕种。
戏里戏外,全是期望,满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