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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菜里的人生

2023年09月17日

王世虎

那年,我刚大学毕业,应聘在省城一家电子厂工作。半年后,厂里一个叫涛的男孩对我展开了疯狂的追求。涛就是本地人,父母是做建材生意的,家境还算殷实。虽说我不太喜欢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男孩,但经不起涛每天一束玫瑰花的甜蜜攻势,加上他还通过一些小恩小惠来收买同宿舍的姐妹们不断说服我,渐渐地,我有些动摇了。

那天,是我的生日。涛一大早就打来电话,说想邀请些朋友为我举办一个隆重的生日Party,被我婉言回绝了。我说,如果你真的有诚意,请我到厂职工餐厅吃顿便饭就可以了,涛虽然有些不愿意,还是强颜欢笑地答应了。

中午,职工餐厅里,好面子的涛还是点了一大桌子菜,中间还放着一个三层的大蛋糕,两个人根本吃不完。我心疼地说,菜太多了,退两个吧!涛坚持道,不行,今天是你的生日,Party虽然免掉了,但也不能太寒碜。不然,被别人看见,我的颜面何存?

我无语。但想想他也是为我好,便默许了。吃饭的时候,涛很殷勤地为我夹菜、倒茶。觥筹交错中,我忽然发现旁边的餐桌上独自坐着一个小伙子,正就着一碟咸菜吃得津津有味。小伙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服,皮肤黝黑,脸色一块黑一块白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足,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镇定。或许,他刚从家乡那个贫穷的小山村来到城里打工,又或者遇到突如其来的困难了,使得他经济拮据,所以,他只买了一份餐厅里最便宜的咸菜拌着米饭吃。但即使如此,他依旧吃得那么开心,脸上挂着自信满足的笑容,仿佛自己正在品尝一盘山珍海味。

望着小伙子,再看看眼前的一片狼藉,我不由有些感动。我给涛使了一个眼色:“嗨,你看!”

涛扭过头,问道:“怎么了?”

“你看看人家多有骨气!”我说:“生活窘迫,只吃一碟咸菜。”

“那有什么!”涛不以为然地说:“说不定他就喜欢吃那玩意呢。”

“那好,我也给你点一份,怎么样?”

“不要,我吃不惯!”

“算了吧!”我说道,“这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敢打赌,这个小伙子日后必成大气!”

“那你的意思是我吃不了苦,没出息了?”涛忽然生气地说道。

“我没那个意思,”我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人得有志气,能吃苦。你别看那只是一碟普通的咸菜,其实……”

“你就是嫌弃我没出息了……”……

最后,原本美好的生日宴会因为我和涛的争吵不欢而散了。我没想到,我不过无心的一句话,竟能惹得他如此敏感。末了,涛气愤地指着我破口大骂:“不就是一碟咸菜嘛,至于你大呼小叫嘛,神经病!”说完,甩手而去。

结果,这顿饭也成了我和涛之间“最后的晚餐”。但说实话,我心中没有一丝惋惜,因为,在争吵中,我也发现涛是一个没有上进心且心胸狭窄的男人,而这种男人,是不值得托付终生的。

果然,一个月后,涛又凭借着他老道的“泡妞”伎俩,和厂里另外一名女职工谈起了恋爱。不久,那个女职工怀孕了,但涛在心里压根就没做好结婚当父亲的准备,最后竟威胁女朋友去医院做了人流。看着那个女职工欲哭无泪的后悔表情,我在替她惋惜的同时,也庆幸自己当初的抉择,不然,现在后悔的就是我了。

一年后,我离开了食品厂,进了一家外资企业,成了一名令人羡慕的小白领。但工作之余,我仍与以前的好姐妹保持着联系,也终于知道了,那天我在职工餐厅了看见的小伙子,叫周大鹏。由于母亲染上重病,急需一大笔钱,他不得不从农村老家来城里打工。我生日那天,正是他第一天来厂里报到。不过,现在周大鹏已经因为表现优秀,被破格升为车间主管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因为我一直坚信:一个人,在那么艰难无助的人生低谷,哪怕只是就着一碟廉价的咸菜,依旧能吃得那么认真,那么有滋有味,并带着从容自信的笑容,试问,生活中还有什么困难他闯不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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