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船歌
她长得不算好看,眼睛不大也不是双眼皮,嘴唇薄薄的也不性感,只是整个面部很白净,五官的结构也基本合理。但她却有着小白杨一般挺拔的身材,有着百灵鸟一般好听的语音,尤其是她的笑声,山泉一般清亮,有着强烈的感染力,即使你再愁眉不展,一旦她出现在你面前,你也许很快就跟她一样快乐起来。
她的出现,像盛夏的一缕清风,让人感到非常舒服。但她出现的却很不是时候。
那时候正是乡镇日子最不好过的时候,干部的主要精力就是要粮要款,完不成任务,干部教师的工资就发不下来。况且各个乡镇的人员几乎都有超编,超编的人,上边是不给补一分钱的。即使这样,上边为了缓解就业的压力,还在不断给乡镇分配人,当然上边也只管把人往下分,至于下面接不接收,全靠自己。而她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分配下来的。
我那时是乡镇党政办公室主任,她来后首先就找到我,笑咪咪地对我说:“我是××村的人,去年下半年毕业,我家离这里只有20多里远,骑车子半个小时就到了,我今天是来向你们报到的,这是我的介绍信。”说着将县人劳局的介绍信递到我手上。我看了一眼介绍信,然后对她说:“你坐下歇会儿,这事儿还得向书记讲呢,在我这儿报到是算不了数的。”其实我心里知道,这时候,书记是绝不会答应接收她的。因为此前已经有好几个分来的学生都被拒绝了。可她却仍就笑咪咪地说:“那你带我到书记那儿吧。”我只好把她带到书记那儿,作了简单介绍之后就出来了。
约莫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她才从书记办公室出来,也不知道她跟书记谈了些什么,只见她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难道书记答应接收她了?可当我一问才知道,她跟以前几个报到的一样被拒绝了。本想安慰她几句,可她却没有一点失望的样子,并且对我说:“别担心,我一定会在你们这儿上班的。”好像应该安慰的人是我,我在心里说,这时候想让镇里接收你那是不可能的呀。
让我们全机关的人感到意外的是,第二天我们刚起床,她果然又骑着摩托车来了,仍旧一副笑呵呵十分自信的模样。并且一下车,就拿起扫把清扫院子,然后又拿起拖把到各办公室拖地面。卫生打扫完之后,又拿水壶到厨房打开水,送到各办公室里。实在没啥可做了,她就在我的办公室里找些杂志翻看着。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对她说,你这是何必呢,现在乡镇超编,是真没法接收你,你再这样也白搭呀。可她还是笑笑地说:“没什么呀,反正我在家里也是闲着,只图有个事做吧,发不发工资没关系呀。”
就这样过了一个周,有天早上书记把我叫去说:“我看这女娃长期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你一会问她会不会电脑吧,上边给我们机关配的电脑不是一直闲着吗,只是没人会摆弄,文件还得在外面打印,一年下来也是一万多块钱呢,发一个人工资也足够了。”从书记那出来,我就急忙对她说了此事,她一听,高兴得啥似地说:“当然会啦,以后打文件这活就是我的了。不过近两日我有点事情,两天后绝没问题。”我心里的疑问都没来得及问,她就骑着车一阵风似地跑了。
两天后一清早,她真准时来了。我们把电脑、打印机交给她,一阵忙碌安装好后,她就向我要了份文件手稿,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始在电脑上敲打,虽然打得很慢,但却非常专注、认真。此后,她就成了我们镇里的第一个打字员。后来才知道,她其实并不会打印文件,离开的那两天,是悄悄跑到县城她的一个当打字员的朋友那里学习去了。
由于她非常勤奋好学,很快就精通了业务,工作高效率提高很快,除给本机关打印文件外,还接收了大量外单位的打印业务,一年为单位挣回近万元的收入。两年后,她又教会了不少徒弟,领导考虑她工作出色,又让她管理机关后勤。同样,上任不久,机关面貌就焕然一新,上上下下的人一提到她没有不夸奖的,这样就慢慢有了名声,在这里工作还不到三年,就被县上某机关给“挖”去当办公室主任了。
盛夏里的一缕风,终于又飘走了。我们为她送行的时候,心里酸酸的,可她的脸上依旧写满了自信,笑得像一朵花,一一跟我们打招呼握手,直到她上车走很远了,我们还依然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