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承鼎
几年前,老婆下岗。几经周折,她开了一家服装店,居然一炮走红。有人说,人一阔,脸就变,一点不假。自从她挣钱比我多,说话的语气也强硬多了:“喂!我去店里,家里的活你去料理。”“我要写作。”“写作?就凭你那点稿费还不够我的零头,趁早金盆洗手吧!没听说哪个作家写稿发财。”“不过,一百年以后,你挣的钱早没了。我写的文章却还留在人间。”
像这种家庭的小闹剧时有发生,我们谁也不服谁。一天,老婆说:“阿文,今天我们几个姐妹聚餐,你陪我一起去吧?”“我不去,你们青一色的女强人聚会,我不敢高攀。”“给我个面子吧,我们约好了,都要带老公赴宴的。”看她那副可怜相,我不忍心拒绝。
那是一家颇具档次的餐馆,五个女强人,外带她们的五个老公,正好一桌。女强人逐一将自己的老公介绍给大家。他们有当工人的,有当干部的,还有一位是处级领导。最后,当我老婆将我介绍给大家时,人们一听说我是作家,不约而同地一声“哇”,又惊喜又羡慕。
接下来,除了我老婆,其余八位男女全都将我当做本桌的“焦点人物”,轮番轰炸般地向我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要我解答,比如:中国的作家为什么拿不到诺贝尔奖?写作是愉快的事情还是痛苦的事情?你每月的稿费有多少?我一一答“记者”问,说到最后一个问题,我故意避重就轻:“我每个月大约能码出一万个汉字,稿费这问题,全国没个统一价,高的千字千元,低的才一二十元。我每月的稿费呢,还不及你们女强人的零头。”我用眼角瞟了瞟老婆,老婆有意回避,给了我一个侧面头像。
“哇!”一个女强人惊道:“一个月写一万字?一年就可以出一本书啦!你看我们家这死鬼,一回家就到二狗家去搓麻将,没完没了!”处长老婆接着数落:“我家老公,写一个千字小结,要花十天时间,还要抽掉一条‘大中华’呢!”处长不好意思,轻声辩解道:“你懂啥,那叫慢工出细活。”“照你这么说,人家梅作家出的全是粗活了?”“你……”处长正要发作,见九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只好忍了。他靠近我,讨好地说:“梅作家,几时您有空,也教大哥几招,免得这婆娘老是看我不顺眼。”搓麻将的那位立即同病相怜:“岂只是看不顺眼,这班女强人,动不动就说我们是吃软饭的呢!”麻将夫人来劲了:“你要是像梅作家这样埋头干一件有益于社会的事情呀,我决不再骂你是吃软饭的。”众人听罢大笑。
回家的路上,喝了半醉的老婆紧紧地靠在我的肩头,温柔地说:“老公,你真是墙内开花墙外香,给我长了脸。我们五个富姐,都顶不上你一个穷作家!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哇!”我一本正经地说:“你别给我戴高帽,你经你的商,我写我的文章,打铁换糖,各干一行。”“老公,我想好了,为了支持你写作,从明天开始,我们请个钟点工。”
“真的?”我好兴奋,捧着她的脸,深情地一吻:“老婆,我写作八年了,你只有这句话才最具人情味!”